薄荷味的终点站

雪停了，医院走廊的灯惨白。

我坐在病床沿，红色吉他横在膝上，指尖摩挲那把刻着“E”的钥匙。

钥匙冰凉，却像含着一颗未化的薄荷糖，甜里透苦。

护士推门进来：“阮芽？有人给你留了东西。”

一只牛皮信封，封口贴着半张糖纸。

我拆开——里面是一张新的车票：

【清宁→北城　2025-06-17　11A】

背面潦草一行：

“终点站，不是北城，是沈砚。”

落款：W.

傍晚，我出院。

吉他背在身后，行李箱滚轮碾过积雪，“咯吱咯吱”像在数时间。

校门口那辆破面包车居然还在，引擎盖上落满雪，却插着一把钥匙。

钥匙扣是一只木雕小风铃，晃一下，叮叮当当。

车门没锁，车里暖气开到最大，挡风玻璃上雾气朦胧。

驾驶座放着一张便利贴：

【开到尽头，别踩刹车。】

字迹是沈砚的，却比平常更急促，像赶时间。

我深吸气，点火，挂挡。

车子自己动了，导航自动跳出目的地：

“北城火车站　A-13寄存柜　第二层”

夜里十点，北城站空无一人。

A-13寄存柜的门虚掩，像有人刚走。

我拉开柜门，里面只有一只铁盒——薄荷糖同款。

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两样东西：

1. 一张对折的车票：

【北城→清宁　2015-06-17　11A】

2. 一枚U盘，金属壳刻着小小的“E”。

我把U盘插进手机。

屏幕亮起，跳出倒计时：

【00:47:59】

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是2015年6月17日晚，旧楼天台。

沈溯抱着红色吉他，背后是漫天烟火。

他对着镜头说：

“晚风，如果我没赶上回来的火车，请把吉他交给沈砚。

告诉他，钥匙在薄荷糖里，真相在风里。”

镜头一转，沈砚（17岁）出现在画面里，手里攥着一颗薄荷糖，糖纸皱巴巴的。

他抬头，目光穿过镜头，像穿过时间，直直看向我。

“阮芽，”他说，“替我把晚风带回家。”

视频结束，倒计时跳到 00:00:00。

我合上手机，铁盒底部突然弹起一个小暗格。

里面躺着第三把钥匙——

铜质，刻着两个字母：【E.W】

钥匙旁边，压着一张新的便利贴：

【终点站在你心里，上车吧。】

我抬头，火车站广播响起：

“K512次列车即将进站，请乘客前往11A站台。”

灯光刺破雪夜，列车缓缓驶入。

车门打开，沈砚站在车厢口，怀里抱着红色吉他.

他冲我笑，像六年前第一次见面，递给我一颗薄荷糖。

“晚风，”他说，“我来接你回家。”

我踏上列车，车门合上。

车厢里空无一人，只有风铃在车顶晃动，叮叮当当。

沈砚把吉他递给我，指尖碰到我掌心——

冰凉，却透明。

我猛地抬头——他整个人像被雪映透，轮廓开始模糊。

“沈砚？”

他张嘴，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终点站到了，下车吧。”

列车突然急刹，我向前扑去。

再睁眼，车厢空无一人，吉他还在怀里，却多了一张新的车票：【清宁→清宁　2025-06-18　11A】

背面用铅笔写着：【最后一站，薄荷味的终点，还是起点？】

车门缓缓打开，站台上站着两个人——十七岁的沈砚，和十七岁的我。

他们冲我挥手，嘴唇开合，无声地说：

“欢迎回家。”

我低头，钥匙在掌心发烫。

倒计时重新开始：

【00:0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