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0:01 像一滴水落进深井,回声迟迟不到。
我站在清宁站台的尽头,怀里抱着红色吉他,掌心那枚“E.W”钥匙烫得发疼。
十七岁的沈砚和十七岁的“我”同时冲我挥手,影子在雪地上被拉得极长,像两条交错的铁轨。
风铃在头顶叮叮当当,声音却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眨了下眼,两个影子倏地不见了,只剩雪片无声落下。
吉他弦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像在回应某个未完成的和弦。
站台的电子屏亮了一下,跳出一条滚动字幕:【清宁→清宁 2025-06-18 11A 发车倒计时 05:00:00】 五分钟。
我深吸一口气,把吉他背到身后,钥匙攥进指缝,朝列车走去。
车厢里没有人,灯却亮得刺眼。
座椅套是旧式墨绿皮,扶手掉漆,空气里混着铁锈和薄荷叶的味道。
广播喇叭“滋啦”一声,沈溯的声音缓缓响起: “晚风,欢迎来到最后一站。列车不会停,除非有人下车。下车的人,要留下最珍贵的东西。”
声音戛然而止,灯闪了三下,车厢尽头出现一道门——写着“11A+11B”。
我推门进去,里面竟是一间缩小版的旧广播室:
掉漆的课桌、旋转的转椅、话筒亮着绿灯,桌上摆着一只铁盒。
铁盒里只有两样东西:
1. 一枚崭新的薄荷糖,糖纸雪白。
2. 一张对折的车票:
【清宁→清宁 2025-06-19 11A】
背面用铅笔写着:
“终点站没有名字,只有回声。”
我把糖含进嘴里,甜味炸开的瞬间,四周墙壁开始褪色。
墨绿座椅变成灰色水泥,广播室的天花板消失,露出夜空。
列车像被剥掉外壳,只剩骨架,铁轨在脚下延伸成一条发光的线。
沈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别怕,是回溯。”
我回头,他站在车厢连接处,怀里抱着那把红色吉他,指尖缠着创可贴。
“最后一站,要我们一起下车。”
他牵着我,走到列车最前端。
车头没有驾驶室,只有一面巨大的镜子,映出无数个我们——十七岁的、二十二岁的、此刻的、未来的。
镜子右下角,倒计时开始跳动:
【00:04:00】
沈砚把吉他递给我:“弹《晚风告白》。”
我手指落在弦上,第一下就破了音。
他却笑了:“走音也没关系,风会帮我们修。”
琴声响起,镜子里的我们同时张口,声音叠在一起:
“晚风,谢谢你替我活下去。”
镜面像水面一样荡开涟漪,铁轨的光汇聚成一道门。
门后是一条长廊,墙上贴满照片——
2015 年天台的烟火、2019 年省赛的奖状、2022 年复读的教室、2025 年北城的雪……
每一张角落,都画着半颗薄荷糖。
长廊尽头,摆着一只旧行李箱。
箱盖敞开,里面空空的,只放着一个木雕小风铃。
沈砚把风铃挂到门把上,叮叮当当,像在说“欢迎回家”。
倒计时跳到 00:00:01。
我们牵着手,跨进门。
再睁眼,我站在清宁中学旧楼天台。
天色破晓,雪停了,红日从云层里探出头。
吉他背在身后,钥匙挂在风铃上,随风晃动。
广播室的喇叭自己响起,却不是沈溯,而是沈砚的声音:
“阮芽,游戏结束,但故事没写完。
钥匙留给你,门永远开着。
风停了,薄荷味还在。”
我低头,掌心多了一张车票:
【清宁→清宁 2025-06-20 11A】
背面空白,只印着一个浅浅的唇印,薄荷味。
天台门被推开,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回头——沈砚站在晨光里,怀里抱着一束白色满天星。
他冲我笑,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把一颗薄荷糖递到我手心。
“阮芽,”他说,“下一站,要不要一起?”
我接过糖,剥开,含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风铃再次响起。
叮——
镜头拉远,旧楼天台空无一人。
只剩红色吉他、风铃,和一地薄荷味的雪。
雪地上,两行脚印延伸向远方,像两条并行的铁轨,永远没有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