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在雪夜里无声滑行,像一条被月光擦亮的缎带。
车厢里没有灯,只有车顶的风铃“叮叮”地晃,声音轻得像在数心跳。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红色吉他横在膝上,掌心攥着那把刻着“E.P”的钥匙。
窗外没有风景,只有雪片逆向飞行,像倒放的磁带。
手机黑屏,倒计时停在 00:00:00,像故意留下的空白。
广播突然滋啦一声,沈溯的声音混着电流响起:
“晚风,终点站到了,但门不会自己开。你要用钥匙,也要用勇气。”
列车猛地一顿,风铃骤停。
车门滑开,冷风灌进来,雪粒扑在脸上,像细小而锋利的吻。
我弯腰下车,脚下不是站台,而是一条长长的玻璃栈道,悬在夜空。
尽头是一扇旧木门,门牌写着:【11A+11B】
门缝里透出暖橘光,隐约听见吉他拨弦的声音。
我走过去,钥匙插进锁孔,咔哒——
门开,里面是一间缩小版的清宁广播室:
掉漆的课桌、旋转的转椅、话筒亮着绿灯。
墙上挂满了照片——2015 年天台的烟火、2019 年省赛的奖状、2022 年复读的教室、2025 年北城的雪……
每一张角落,都画着半颗薄荷糖。
沈砚坐在桌沿,怀里抱着红色吉他,指尖轻轻拨弦。
他抬头,冲我笑,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把一颗薄荷糖递到我手心。
“阮芽,”他说,“欢迎来到真正的终点站。”
我把糖含进嘴里,甜味炸开的瞬间,四周墙壁开始褪色。
广播室的天花板消失,夜空倒灌进来,星辰像被谁撒了一把盐。
玻璃栈道在脚下碎裂,却没有坠落感,反而像被风托住。
沈砚把吉他递给我:“弹完这首歌,门就会关。”
我指尖落在弦上,第一下就破了音。
他却笑了:“走音也没关系,风会帮我们修。”
琴声响起,倒计时再次跳动:
【00:10:00】
沈砚的声音混在风里:
“2015 年的火,不是我哥放的,是他想救的人放的。那个人,现在就在门外。”
我猛地抬头,玻璃栈道尽头,站着一个穿白裙的女生——十七岁的我,怀里抱着红色风筝,风筝尾巴系着一把钥匙。
她冲我挥手,嘴唇开合,无声地说:
“阮芽,把门关上,风才会停。”
琴声越来越快,倒计时跳到 00:00:01。
沈砚的身影开始模糊,像被雨水晕开的墨。
他最后一句声音混在风里:
“阮芽,替我活下去,也替你自己。”
倒计时归零。
四周陷入黑暗,只有风铃在响。
再睁眼,我站在清宁旧楼天台,晨光破晓。
雪停了,红色吉他靠在栏杆,弦上凝着霜。
脚下是两行脚印,一行是我的,一行是沈砚的,并排到天台边缘就断了。
广播室的喇叭自己响起,却不是沈溯,也不是沈砚,而是我自己的声音:
“晚风,终点站到了,但故事不会结束。
风停了,薄荷味还在。”
我低头,吉他弦上多了一张新的车票:
【清宁→清宁 2025-06-22 11A】
背面空白,只印着一个浅浅的唇印,薄荷味。
天台门被推开,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回头——沈砚站在晨光里,怀里抱着一束白色满天星,冲我笑。
“阮芽,”他说,“下一站,要不要一起?”
我接过满天星,花香混着薄荷味。
风铃再次响起,叮——
镜头拉远,旧楼天台空无一人。
只剩红色吉他、风铃,和一地薄荷味的雪。
雪地上,两行脚印延伸向远方,像两条并行的铁轨,永远没有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