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浩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太阳穴突突直跳。会议室里空调开得太足，他却感到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徐总监，LK集团坚持要我们修改整个系列的材质。"市场部主管推了推眼镜，"他们说原定的真丝面料不符合可持续发展理念。"
"但距离发布会只剩三周了。"徐明浩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重新选材、打样、生产，根本来不及。"
"他们威胁要撤资。"助理小林低声补充，"说如果我们不调整，就转投朴氏集团的新线。"
徐明浩闭上眼睛。这个合作是他接手设计部以来负责的最大项目，父亲已经在董事会上多次质疑他的能力。如果搞砸了，不仅是他个人职业生涯的挫折，更会给父亲提供直接干预的借口。
"先散会吧，我需要思考一下。"
会议室很快空无一人。徐明浩走到落地窗前，俯瞰城市夜景。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眼——金珉奎发来的消息：「训练结束，饿死了，你吃饭没？」
这半个月来，他们已经养成了几乎每天联络的习惯。金珉奎会拍下路边的野猫发给他，他会分享设计室里有趣的布料样品。这种随意的交流成了徐明浩高压生活中唯一的透气孔。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他回复：「公司出了点问题，可能要通宵」
不到十秒，电话就打了进来。
"什么问题能让我们工作狂徐总监通宵？"金珉奎的声音带着笑意，背景音是摩托车引擎的轰鸣。
徐明浩简短解释了LK集团的要求。说完后，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就这？"金珉奎突然说，"我当多大点事呢。"
"什么叫'就这'？"徐明浩皱眉，"这关系到整个季度的——"
"听着，"金珉奎打断他，"去年我们车队赞助商也玩过这招，说什么环保理念要换轮胎供应商。知道队长怎么解决的吗？"
徐明浩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怎么解决的？"
"直接带他们去贫民区的回收站，看那些小孩怎么手工拆解旧轮胎。"金珉奎的语速很快，"当场签了新合约，还多拿了20%的赞助费。"
徐明浩的思绪突然清晰起来，像有人拨开了迷雾，"你是说...不妥协，而是让他们看到更深层的价值？"
"差不多吧。"金珉奎轻笑一声，"你们时尚圈不最爱讲'故事'吗？给他们编个更好的。"
挂断电话后，徐明浩立刻召集团队。凌晨两点，他们制定出一个全新方案：不更换材质，而是与本土纺织合作社合作，为每件衣服附上手工艺人的故事二维码，同时承诺每售出一件捐赠部分收益给传统工艺保护基金。
早上九点，徐明浩亲自向LK集团代表演示了这个方案。对方的态度从开始的冷淡逐渐变为惊讶，最后是掩饰不住的赞赏。
"徐总监，这个创意非常出色。"LK的CEO站起身与他握手，"我们很期待下周的样品。"
走出会议室，徐明浩的双腿微微发抖。三十六小时没睡的疲惫终于袭来，但胸腔里却涌动着一股奇异的兴奋。他掏出手机，手指自动滑向金珉奎的号码。
"解决了？"电话一接通，金珉奎就直接问道。
"嗯。"徐明浩靠在电梯墙上，"他们接受了方案，还增加了预算。"
"我就知道你能行。"金珉奎的声音里带着自豪，仿佛这是他的胜利一样，"庆祝一下？"
"现在？"徐明浩看了看表，上午十点半，"你不是下午有训练吗？"
"请假了。"金珉奎满不在乎地说，"半小时后，老地方见。"
——
"老地方"是城郊一家不起眼的烧烤店，金珉奎说这里的老板是他以前在修车厂的师傅。徐明浩到的时候，他已经点好了两人份的烤肉和烧酒。
"敬我们的商业奇才。"金珉奎举起酒杯，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透明的琥珀色。
徐明浩摇头轻笑，"明明是你的点子。"
"但执行的是你。"金珉奎认真地看着他，"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吗？明明可以靠家里，却偏要自己拼命。"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刺入徐明浩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他仰头喝干杯中酒，火辣辣的液体一路烧到胃里。
"再来一杯？"
"下午还要回公司..."
"去他的公司。"金珉奎又给他倒满，"你今天立了大功，就不能放纵一次？"
放纵。这个词在徐明浩的字典里几乎不存在。但此刻，在金珉奎的注视下，他突然很想尝试一下。
两瓶烧酒见底时，徐明浩发现自己正在讲童年第一次偷画设计图被父亲发现的事。这些他从未对任何人倾诉的回忆，此刻却如此自然地从舌尖滑出。
"...他把我的素描本扔进壁炉，说这些垃圾会让我变成废物。"徐明浩盯着酒杯，"那天晚上我偷偷把灰烬收集起来，装在小瓶子里...现在还留着。"
金珉奎的表情变得异常柔和，"所以你才这么倔强。"
"我倔强？"徐明浩忍不住笑了，"你才是全世界最固执的人。"
"彼此彼此。"金珉奎举起酒杯与他相碰。
阳光渐渐西斜，他们从烧烤店转移到附近的小公园。徐明浩的酒量很差，走路已经有些不稳，金珉奎不得不扶着他的胳膊。
"小心台阶。"
"我没醉。"徐明浩抗议道，却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金珉奎大笑，顺势将他拉近，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
公园长椅上，金珉奎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其实今天找你还有件事。"
徐明浩接过信封，里面是一份全英文的合同——意大利顶级赛车队的邀请函，聘金珉奎为下赛季的正式车手。
"你要去欧洲了？"徐明浩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醒。
"还没决定。"金珉奎盯着远处的喷泉，"下周一要给答复。"
徐明浩仔细折好文件放回信封，手指微微发抖。他应该祝贺金珉奎，这是每个赛车手梦寐以求的机会。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意大利很远。"
"嗯，很远。"金珉奎转过头看他，两人的脸靠得极近，近到徐明浩能闻到他呼吸中的酒精味道，能看到他瞳孔周围那一圈浅褐色的光晕。
时间仿佛静止了。徐明浩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感到金珉奎的目光落在他的嘴唇上。一种奇异的期待感在胸腔膨胀，压得他心跳加速。
就在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的瞬间，徐明浩的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打破了魔咒，他们同时后撤，像触电一样分开。
"是...是我助理。"徐明浩慌乱地掏出手机，差点把它掉在地上。
金珉奎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该回去了，明天还有训练。"
回程的出租车上，两人异常沉默。徐明浩的头靠着车窗，玻璃的凉意稍稍缓解了他发烫的脸颊。那个未完成的亲密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他们之间。
"到了。"金珉奎在徐明浩公寓前停下，"你确定不用我送你上楼？"
"不用，我没事。"徐明浩推开车门，犹豫了一下，"那个...意大利的事，恭喜你。"
金珉奎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笨蛋，我还没答应呢。"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徐明浩胸口一热。他站在路边，看着出租车远去，直到尾灯消失在拐角。
——
第二天早上，徐明浩头痛欲裂地走进办公室。小林立刻跟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杯蜂蜜柠檬茶。
"您昨天没回公司，我有点担心。"她把茶放在桌上，犹豫了一下，"徐总来问过您两次。"
徐明浩的胃部一阵紧缩，"他说什么了？"
"只是问您去哪了。"小林欲言又止，"还有...徐总监，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
"财务部的李姐说，徐总最近在查您的通讯记录。"小林压低声音，"特别是...和那位金选手的联系。"
徐明浩握紧了茶杯，热度透过陶瓷灼痛他的掌心。他早该料到父亲会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谢谢提醒。"他努力保持声音平稳，"对了，LK集团的后续方案准备好了吗？"
小林识趣地转换了话题，但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回头："徐总监，那位金选手...您知道他的风评不太好。媒体总是报道他的打架事件和债务问题..."
"我知道了。"徐明浩打断她，语气比预想的要冷硬。
小林离开后，徐明浩打开电脑，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栏输入"金珉奎 丑闻"。屏幕上立刻弹出数十条结果：三年前与队友在赛后斗殴，两年前卷入地下赛车赌债纠纷，去年因在采访中辱骂记者被罚款...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则五年前的旧闻：《天才少年车手卷入致命事故，职业生涯面临危机》。报道配图是年轻许多的金珉奎，脸上带着血迹，被警察带离现场。文章提到事故造成一人重伤，但后续没有更详细的报道。
徐明浩关上网页，胸口发闷。他知道媒体喜欢夸大其词，但这些负面新闻与金珉奎自己承认的"不是好人"相互印证，让他无法完全忽视。
手机震动起来，是金珉奎发来的消息：「头痛吗？给你叫了解酒汤，应该快送到了」
徐明浩盯着这条简短的关心，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无论金珉奎有多少黑历史，他依然期待着对方的每一条消息，依然会为这种小小的体贴而心跳加速。
他打开抽屉，取出那本私密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写道：
"昨天差点吻了他。或者应该说，差点被他吻了。我不确定。唯一确定的是，当那个瞬间被打断时，我感到的不是庆幸，而是失落。"
写完后，他轻轻抚平纸页，像在安抚自己躁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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