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徐明浩的公寓依然亮着灯。
桌面上散落着从公司带回来的文件，电脑屏幕显示着最近一个月设计部的门禁记录。徐明浩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将监控录像又看了一遍。
画面中，一个戴着帽子的身影在深夜潜入设计部，用门禁卡刷开了样品室的门。虽然刻意避开了摄像头正脸，但那走路的姿势和手腕上的刺青，徐明浩一眼就认出来了——李明。
"果然..."徐明浩喃喃自语，手指继续在键盘上敲打，调出公司近期的外部通讯记录。一个陌生的IP地址反复出现在深夜时段的登录记录中，地理位置显示是——赛车场。
徐明浩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打开抽屉，取出一个U盘——这是上周保安部交给他的备份资料。插入电脑后，他快速浏览着加密文件夹，直到一份标注为"外部合作评估"的文件引起他的注意。
文件打开后，徐明浩的血液瞬间冻结。这是一份关于金珉奎的详细背景调查，包括他的财务状况、赛车生涯起伏，甚至五年前那场事故的警方记录。但最令人窒息的是文件末尾的备注：
「目标人物与朴氏集团李明保持密切联系，建议利用其债务问题促成合作。意大利车队接洽可作谈判筹码。——徐世勋」
徐明浩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胃部翻涌着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父亲不仅调查了金珉奎，还试图利用李明代为施压，甚至操纵了意大利车队的邀约。那些所谓的"黑料"，很可能都是父亲授意李明散布的。
窗外，黎明的第一缕光线穿透云层。徐明浩关掉电脑，走到阳台上点燃一支烟。晨风带着凉意拂过他的脸颊，却无法冷却胸中燃烧的怒火。
他掏出手机，相册里存着大量金珉奎比赛的照片——弯道超车的瞬间、站在领奖台上的笑容、维修区里专注调试赛车的侧脸。这些照片大多是他偷偷拍的，从未给任何人看过。
滑动间，一张特别的照片映入眼帘。那是金珉奎某次比赛后，徐明浩在人群中抓拍的。照片里的金珉奎正看向镜头，不，准确说是看向镜头后的徐明浩，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而照片角落的反光玻璃中，隐约可见拍摄者——徐明浩自己，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毫无防备的眷恋表情。
徐明浩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在无人知晓的时刻，他的眼神早已背叛了自己。
——
赛车场的灯光将金珉奎的影子拉得很长。凌晨四点的训练场空无一人，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看台上回荡。
意大利车队的合约就放在休息室的柜子里，签好字就能改变他的命运。但三天过去了，那份文件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一个他无法做出的决定。
金珉奎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徐明浩最后发给他的信息：「我们需要谈谈」，发送于一周前。之后便是沉默，仿佛两人之间有某种无形的屏障，将彼此隔绝在两个世界。
"混蛋..."金珉奎低声咒骂，却不知道是在骂徐明浩、徐世勋，还是他自己。
他走向看台边缘，俯瞰下方漆黑的赛道。一个月前，徐明浩就是从这里冲下去，不顾形象地奔向险些出事的他。那个画面在金珉奎脑海中挥之不去——徐明浩凌乱的头发，苍白的脸色，还有抓住他手臂时颤抖的指尖。
那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如此失态。
手机震动起来，是老张的来电。金珉奎犹豫了一下才接听。
"查到些东西。"老张的声音异常严肃，"你那个'朋友'李明，最近账户里多了笔来自朴氏集团的转账。"
金珉奎的背脊绷直，"多少？"
"足够买通半个车队。"老张顿了顿，"还有件事...徐氏集团的新能源汽车项目，朴氏一直是最大竞争对手。"
金珉奎的思绪飞速运转。李明接近徐明浩别有用心？不，时间线不对。除非...
"那场事故的录像，"金珉奎突然问道，"李明说他有完整版？"
"我正要告诉你这个。"老张的声音更低了，"我联系了当年警局的熟人，那段录像根本没记录到关键部分。但有趣的是，事故前一天，有人看到李明和你父亲在赛车场会面。"
"我父亲？"金珉奎握紧了手机。
"不，是徐明浩的父亲。"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金珉奎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碎片——徐世勋对他的厌恶，李明突然的勒索，意大利车队异常热情的邀约...所有这些拼凑在一起，形成一个可怕的图案。
"还有更糟的。"老张继续道，"车队技术组分析了上次比赛的故障原因，问题出在新换的转向部件上——供应商是徐氏集团的子公司。"
金珉奎的血液瞬间变冷。如果徐世勋不惜以儿子的生命安全为代价也要拆散他们...
"我需要证据。"他最终说道，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已经在查了。但珉奎..."老张犹豫了一下，"如果真是徐世勋在背后操纵，你和那孩子..."
"我知道。"金珉奎打断他，不想听到那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挂断电话后，金珉奎走回休息室，从储物柜深处取出一个旧鞋盒。里面是他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几张童年照片、第一枚比赛奖牌，还有最近收集的各种票据：和徐明浩去过的餐厅收据、电影票根、赛车场门票...
最上面是一张皱巴巴的餐巾纸，上面印着华克山庄的logo。那是他和徐明浩逃离相亲后，在便利店买东西时随手留下的。金珉奎小心地展开它，仿佛这是什么珍贵文物。
那一晚的回忆清晰如昨——雨中的便利店，徐明浩湿漉漉的头发，两人共撑一把伞时手臂相贴的温度。当时他以为那只是个开始，没想到竟是他们最后一次心无芥蒂地相处。
金珉奎将餐巾纸放回盒子，突然注意到盒底露出一角相片。抽出来一看，是某次比赛后队员抓拍的合影。照片中，他站在领奖台上，而背景里徐明浩正看着他，眼神明亮得像是注视着整个宇宙。
那一刻，金珉奎感到胸口一阵尖锐的疼痛。无论徐世勋设下多少陷阱，无论李明散布多少谣言，有一个事实无法否认：徐明浩曾真心实意地为他冲进赛道，而他...他也曾无数次想象过两人的未来。
——
徐明浩站在父亲办公室门前，手里拿着装有证据的文件夹。他已经三天没好好睡觉，眼睛布满血丝，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推门前，他最后检查了一遍手机——依然没有金珉奎的回复。或许对方已经签了意大利的合约，或许那些照片中的温柔眼神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
但无论如何，他必须面对父亲。
"进来。"父亲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徐明浩推开门，发现父亲正在和朴会长通话。看到他进来，父亲匆匆结束了通话。
"什么事这么急？"父亲皱眉看着他手里的文件。
徐明浩直接将文件放在桌上，"设计泄露事件的真相。"
父亲翻开文件，脸色逐渐阴沉。文件里是李明潜入设计部的监控截图，与朴氏集团的资金往来记录，以及——最关键的——李明与徐父秘书的通讯记录。
"你调查我？"父亲的声音危险地压低。
"我只是查清了谁在背后操纵一切。"徐明浩平静地说，尽管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包括金珉奎赛车故障的原因。"
父亲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冷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转向部件供应商是徐氏子公司，而质检报告被人为修改过。"徐明浩直视父亲的眼睛，"您想害死他吗？"
"注意你的言辞！"父亲猛地拍桌而起，"为了一个外人，你竟敢这样和父亲说话？"
"他不是外人。"徐明浩的声音很轻，却坚定得不可思议，"我爱他。"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徐明浩感到一种奇异的解脱。仿佛长久以来压在胸口的巨石终于被移开，让他能够自由呼吸。
父亲的表情从愤怒变为震惊，最后凝固成一种冰冷的失望，"你让我恶心。"
"我只是说出了事实。"徐明浩深吸一口气，"我已经向董事会提交了辞职信，并附上了设计泄露事件的完整证据。朴氏集团将面临法律诉讼，而您...我希望您能明白，有些东西是金钱和权力买不到的。"
"你要放弃一切？为了那种人？"父亲的声音开始发抖，"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等着看徐家笑话？"
"我不是徐家的招牌，父亲。"徐明浩转身走向门口，"我只是您的儿子，一个想要选择自己人生的人。"
他关上门，将父亲的怒吼隔绝在身后。走廊里，徐明浩靠在墙上，双腿突然失去力气。他掏出手机，再次拨通金珉奎的号码，依然无人接听。
也许已经太迟了。也许金珉奎早已签下合约，飞往意大利开始新生活。但无论如何，徐明浩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那个终于学会诚实的自己。
——
同一时刻，金珉奎站在车队经理办公室，面前摊着两份文件：意大利车队的合约，以及老张刚送来的调查报告。
"证据确凿。"老张指着报告上的照片，"李明和徐世勋的秘书多次会面，讨论的就是如何利用你的债务问题施压。意大利车队那边也确认，最初接洽是徐氏集团牵线的。"
金珉奎盯着照片，胸口翻涌着愤怒与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徐世勋为了拆散他们，不惜设计赛车故障，甚至可能危及儿子的生命安全。而徐明浩...他知道这些吗？
"还有件事。"老张递给他一个U盘，"李明手上的'事故录像'是剪辑过的。完整版在这里，证明当年你是为了保护队友才担下责任。"
金珉奎接过U盘，手指微微发抖。五年来，这个污点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而现在...
"你打算怎么办？"老张问，"签约吗？"
金珉奎看向窗外，赛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个月前，徐明浩就是在那里的终点线附近，不顾一切地冲向他。
"不。"他最终说道，声音坚定，"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离开办公室后，金珉奎掏出手机，翻出徐明浩的号码。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方许久，却迟迟没有按下。太多事情需要当面解释，太多情感无法通过电话传达。
他收起手机，走向摩托车。风吹起他的衣角，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无论前方等待的是什么，这一次，他决定不再逃避。
——
夜幕降临，城市灯火渐次亮起。徐明浩和金珉奎，各自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怀揣着无人知晓的决定，朝着可能相遇的方向迈出脚步。
他们不知道的是，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将在这个雨夜将他们再次推向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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