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衍推开书房门时,苏晚正蹲在樟木箱前翻找东西。箱子里堆着些旧书和零碎,最上面压着个褪色的布偶,桔梗花纹的裙摆磨出了毛边。
“这是……”他刚要伸手,就被苏晚按住:“别碰,胳膊那里的线快断了。”
布偶是她小时候的玩具,去年搬家时不小心压在箱底。此刻它歪着头,玻璃眼珠蒙上层灰,却在裙摆内侧藏着行歪歪扭扭的字——是用红笔写的“晚晚的小花”,墨迹早就发淡。
“找它干嘛?”陆时衍蹲下来,视线和她平齐。樟木的香气混着旧布料的味道漫开来,他忽然注意到箱角的铜锁生了锈,钥匙孔被灰尘堵了大半。
“剧本里要加场‘女主翻旧物’的戏,想找个有年代感的道具。”苏晚指尖拂过布偶的裙摆,“但它太破了,估计用不了。”
陆时衍没说话,默默把布偶捧起来。他的手指长而有力,此刻却像捏着易碎的瓷器,轻轻掰开磨损的袖口——里面的棉絮已经板结,露出根断裂的线头。“我认识个做手工皮具的师傅,或许能修。”
苏晚刚要拒绝,就见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本子,飞快地记下:“裙摆桔梗纹需补色,玻璃眼珠需抛光,断线处用同色系丝线……”字迹利落,和他标注项目参数时如出一辙,只是末尾多了行小字:“保留原字迹,勿换”。
三天后,布偶被送回来时,苏晚正对着电脑改道具清单。陆时衍把它放在桌上,动作轻得像放下份重要合同——裙摆的毛边被细心修剪过,补色的桔梗纹和旧纹样几乎无缝衔接,玻璃眼珠亮得能映出人影,唯有裙摆内侧的“晚晚的小花”,依旧带着褪色的温柔。
“师傅说,这布偶的布料是三十年前的老款,找了三家旧货市场才配到相近的。”他指着布偶的手,那里多了枚小小的银环,“原来的塑料手扣断了,用银的替换,不容易坏。”
苏晚捏着银环翻到背面,发现内侧刻着个极小的“衍”字,和布偶原有的字迹一样,都藏在不显眼的地方。
“道具组说这个布偶太精致了,”她忽然笑,“不像旧物,倒像新做的。”
“旧物的意义,不就是带着新痕继续走吗?”陆时衍忽然从书架上抽出本相册,翻开的页面里夹着张老照片——是他小时候抱着机器人模型的样子,模型的胳膊明显是后粘的,胶水痕迹还清晰可见。“这个机器人,当年被我摔断了胳膊,我爸用强力胶粘了三次才稳住。”
他指尖划过照片里的胶水痕,语气平淡却带着点温柔:“现在看,这道痕比原来的还顺眼。”
苏晚忽然想起他给布偶补的银环、修的裙摆,想起他连褪色字迹都不肯换的坚持。原来所谓珍惜,从不是把旧物藏在箱底蒙尘,而是像这样,带着尊重补上新的痕迹,让那些过去的时光,能以更温柔的姿态,陪着现在的人继续往前走。
傍晚整理樟木箱时,苏晚把修好的布偶放回去,旁边摆着陆时衍那张带胶水痕的照片。箱盖合上的瞬间,樟木香气漫过鼻尖,她忽然发现铜锁的钥匙孔被清理干净了,锁芯里还抹了层薄薄的润滑油——是他昨天趁她不注意时弄的,就像他做的许多事一样,不动声色,却让每个细节都透着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