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三更，东宫寝殿外的铜壶滴漏一声慢过一声。
雪停了，檐角残水偶尔坠落，砸在阶前碎玉轻响。寝殿内只留一盏鎏金鹤灯，灯火被纱罩笼着，像一捧温软月色，轻轻覆在沈念安的侧脸上。她刚沐浴过，发尾还沾着水汽，松松挽了个偏髻，用一支梅花小银簪别住，身上仅着月白中衣，外披一件杏色长衫。灯下看去，整个人像一朵半开的白茶，瓣尖上滚着露水，羞怯，却分明又带着掩不住的甜。
墨楚恒坐在她对面，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姜汤。那夜烟火吻后，他颈后一点烫伤被火星灼得微红，沈念安亲自调了药膏给他敷上。此刻药膏已干，他却仍觉那片皮肤滚烫——不是伤口烫，是她的指尖留在那里的温度。
“再喝一口。”他声音低哑，把姜汤往前递了递。
沈念安双手捧过，小口啜饮，辣意直冲鼻尖，她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墨楚恒失笑，指腹拂去她唇角的水珠，动作极轻，像怕碰碎什么。那一瞬，沈念安的脸红了，红得连耳根都烧起来。她垂下眼睫，灯影在睫毛下投出两扇柔绒绒的影子，轻声道：“殿下……别这样看臣妾。”
“哪样看？”墨楚恒故意逗她，身子微微前倾。
沈念安被他的呼吸拂得耳尖发麻，手指无措地捏紧碗沿，指节都泛了白。半晌，她才鼓起勇气抬眼，声音细若游丝：“像……像要吃了我。”
话一出口，她便懊悔得想咬舌。墨楚恒先是一愣，随即低低笑出声，胸腔震动，连带着灯焰都晃了晃。他把碗放到案上，伸手握住她手腕，指腹摩挲她脉搏，声音低得近乎耳语：“那……让你吃回来，好不好？”
沈念安怔住，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瞪得溜圆。下一刻，她反应过来，羞得猛地缩回手，整个人往锦榻里躲。墨楚恒却不放过她，倾身过去，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困在臂弯与榻背之间。他的鼻尖几乎贴上她的，呼吸交融，空气瞬间变得滚烫。
“念安。”他唤她的名字，声音哑得不像话，“那日烟火下，我唐突了你……你可怪我？”
沈念安背抵软榻，退无可退，只能摇头。发丝因动作散开几缕，垂在颈侧，衬得肌肤胜雪。她咬了咬唇，声音轻得仿佛怕惊动尘埃：“臣妾……不曾怪殿下。”
“那为何这几日总躲着我？”墨楚恒问得直白，指腹却温柔地拂过她发烫的脸颊，“膳食也推说没胃口，夜里把汤婆子抱得紧紧的，却不愿让我碰。”
沈念安指尖揪紧衣角，半晌才小声道：“臣妾……只是害羞。”
她说完这句话，脸已红得滴血。墨楚恒眼底笑意更深，却不再逗她，而是慢慢退开半步，给她留出喘息的余地。他从袖中摸出一只小小的锦盒，递到她面前：“打开看看。”
沈念安迟疑地接过，掀开盒盖，里头静静躺着一枚红豆小印。印章不过拇指大，通体用一整块南红雕成，色泽莹润，顶端刻一朵含苞梅，底部却只有一个极小的篆字——“恒”。
“我亲手刻的。”墨楚恒声音低柔，“印在你身上，便是我的。”
沈念安指尖发颤，拿起小印，却在看见那个“恒”字时，眼眶倏地热了。她忽然倾身，主动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墨楚恒一怔，随即收紧手臂，将人整个圈进怀里。
“殿下……”她声音闷闷地从他衣襟里传出，“臣妾那日不是躲，是……是没想好怎么回殿下。”
“那现在想好了？”他笑，胸腔微微震动。
沈念安从他怀里抬头，眸子被灯火映得潋滟，像盛了星子的湖。她踮起脚尖，唇轻轻碰了碰他的下巴，一触即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样……算不算回应？”
墨楚恒呼吸一滞，眼底暗潮汹涌。他低头，吻落在她眉心，辗转而下，掠过鼻尖，最后覆上她柔软的唇。不同于烟火下的仓促，这个吻温柔而绵长，带着姜汤的辛辣与桂花酿的甜，一点点把她所有未出口的羞涩都卷走。
一吻毕，沈念安软在他怀里，指尖揪着他衣襟，小声抗议：“殿下……灯还亮着。”
墨楚恒低笑，扬手挥灭鹤灯。殿内瞬间暗下来，只剩窗外雪光透进一线银白。黑暗放大了彼此的呼吸与心跳，他抱起她，往内室走去。
锦帐落下前，沈念安听见他在耳边轻声道：“念安，我此生所求，不过一个你。”
她没说话，只是伸手环住他脖颈，指尖在他后颈悄悄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像那枚红豆小印，像烟火下未完的吻，更像一个无声的承诺。
雪光映在帐上，疏影横斜。
夜很长，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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