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纸照进坤宁宫时，艾草的清香已经弥漫了整座殿宇。
林晚穿着素色常服，坐在廊下翻看兵书——那是原主父亲镇国公送的嫁妆，书页边缘已被翻得泛黄。青禾端着药碗过来，脸上带着担忧：“娘娘，御膳房刚送了早膳，您昨夜没睡好，多少吃点吧。”
“放着吧。”林晚头也没抬，指尖划过“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几个字，心里盘算着什么。
“宿主，暗卫换班了，刚才那个去御书房回话了。”小八的声音带着点警惕，“检测到南宫怀今早的朝会推迟了一刻钟，应该是在听暗卫汇报您用艾草熏殿的事。”
林晚合上书，看着庭院里被风吹动的艾草叶，淡淡一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多疑的人最擅长从反常中找阴谋。她偏要反其道而行，做些不合时宜的事——新后本该熏香示雅，她却用艾草驱潮；本该钻研女红，她却翻看兵书。这些“破绽”，反而能让南宫怀的警惕稍微松动。
巳时刚过，内侍总管李德全就来了，脸上堆着标准的谄媚笑容：“皇后娘娘，陛下在御花园设宴，邀您同往。”
林晚挑眉。昨日还对她避之不及，今日却突然设宴，定有蹊跷。
“替我谢陛下，容我换件衣裳。”
换上一袭月白色宫装，略施粉黛，林晚故意没戴繁复的首饰，只在发间别了支素银簪子。青禾看着她的装扮，忍不住说：“娘娘，这样会不会太素净了？”
“无妨。”林晚镜中的自己，眉眼清丽，少了几分华贵，多了几分边关女子的疏朗，“陛下要看的，从来不是衣裳。”
御花园的水榭里，南宫怀正坐在主位上批阅奏折，玄色常服的袖口随意挽着，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看到林晚进来，他抬眼扫了一下，目光在她发间的素银簪子上停顿了半秒，又落回奏折上，语气平淡：“坐。”
林晚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距离恰好是三步——不多不少，正是他默认的安全距离。
“皇后似乎很喜欢艾草？”他突然开口，笔尖在奏折上悬着，没落下。
“回陛下，臣妾自小在边关长大，住惯了干爽的屋子，见不得潮气。”林晚拿起茶杯，却没喝，只是看着水汽氤氲，“艾草驱潮最有效，就是气味粗野了些，怕是冲撞了陛下。”
她主动提及“冲撞”，反而显得坦荡。
南宫怀的笔尖落在纸上，沙沙作响：“镇国公在边关，也用艾草？”
“是，军营里潮气重，将士们都用这个。”林晚语气自然，像是在说寻常家事，“家父说，能救命的东西，不必在乎雅不雅。”
她刻意将艾草与“军营”“救命”联系起来，暗示这是边关习惯，而非刻意为之。
南宫怀放下笔，端起茶杯，这次终于抿了一口——李德全先尝过的那杯。他看着林晚：“听说你昨日看了兵书？”
“不过是闲来无事翻翻，解闷罢了。”林晚笑了笑，语气带着自嘲，“家父总说我是女子，不必懂这些，可我偏偏好奇。”
她将“翻看兵书”归结为“好奇”，而非“筹谋”，给了南宫怀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
南宫怀没再追问，只是让人呈上点心。一盘杏仁酥被推到林晚面前，色泽金黄，香气诱人——又是杏仁。
林晚的指尖微微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拿起一块，递到嘴边，作势要咬。
“皇后似乎很喜欢杏仁制品？”南宫怀的声音突然响起，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她的动作。
林晚的动作顿住，随即放下杏仁酥，拿起旁边的枣泥糕，笑了：“臣妾倒是不挑，只是觉得枣泥糕更合胃口。”
她没有直接说“不喜杏仁”，也没有刻意避开，只是自然地选择了其他点心，将“过敏”这件事，轻轻掩了过去。
南宫怀看着她吃枣泥糕的样子，眼神里的审视淡了些。这个新后，似乎总能在他的试探边缘找到平衡点，既不显得刻意防备，也不显得全然顺从。
“叮——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值+0.02%，当前好感度：-14.98。”小八的声音很轻，“他刚才的瞳孔收缩频率降了0.1倍，说明警惕性稍微放松了。”
宴席过半，南宫怀突然指着池中的锦鲤：“皇后看那尾红鲤，是不是很像镇国公军帐前的旗幡？”
又是试探。镇国公的军旗是红底黑纹，与红鲤沾不上边，他却故意混淆，想看她是否会顺着他的话攀附娘家。
林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着摇头：“臣妾倒觉得，它像御膳房的红烧鱼。”
南宫怀愣住，随即低笑出声。那笑声不同于昨日的冷笑，带着一丝真实的暖意，像冰面裂开的细缝。
“你倒是直白。”
“臣妾愚钝，不懂什么隐喻。”林晚迎上他的目光，坦然而清澈，“在边关时，看到鱼只想着能不能填饱肚子，哪会想那么多。”
她将自己的“不懂”归结为边关生活的质朴，既化解了试探，又暗合了原主的经历。
南宫怀看着她眼里的坦诚，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竟松了半分。他见过太多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林晚的“直白”，反而显得可贵。
“李德全，”他突然对总管说，“把那尾红鲤捞上来，送御膳房，给皇后做红烧鱼。”
李德全愣了一下，连忙应道：“是。”
林晚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她“赏赐”，而非试探。
“谢陛下。”
宴席结束时，南宫怀走在前面，林晚跟在三步后。经过假山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身后的林晚没防备，差点撞上去，连忙稳住身形。
“小心。”他回头，目光落在她微乱的发丝上，停顿了半秒，伸手想替她理，指尖却在离发丝一寸的地方停住，转而拂过自己的袖口，“路滑。”
那一瞬间的犹豫，被林晚精准捕捉。他心里的冰层，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回到坤宁宫时，青禾捧着御膳房送来的红烧鱼，笑得合不拢嘴：“娘娘，陛下这是认可您了吧？”
林晚看着那盘鱼，摇了摇头：“只是不那么怀疑罢了。”
-14.98的好感度，离“信任”还差着万水千山。但她知道，对付南宫怀这样的人，每一丝微小的进展，都藏着日后破冰的可能。
“宿主，南宫怀回御书房后，让李德全查了‘边关是否常用艾草’，还翻了镇国公早年的军报。”小八的声音带着点兴奋，“他在求证你说的话！”
林晚坐在灯下，再次翻开医书，这次看的是“心病论治”。书页上写着：“疑者，心之锁也。钥匙不在别处，在其自敞。”
她合上书，对青禾说：“明日把兵书收起来，换本女红图谱。”
对付多疑的人，不能一直用“破绽”，偶尔的“顺从”，更能让他放下戒心。
窗外的月光比昨夜亮了些，照在庭院的艾草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林晚看着那影子，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红墙深宫里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她有的是耐心，陪着这位多疑的帝王，一点点打开心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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