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沾湿窗棂时，林晚已经坐在廊下处理草药了。青禾端来温水，看着石桌上摊开的紫苏、薄荷，忍不住道：“娘娘，太医不是说用宫里的药膏就好吗？这些野草药性子烈，怕是……”
“无妨。”林晚用石臼捣碎紫苏，动作熟练，“在边关时扭伤脚踝，都是用紫苏和薄荷捣成泥外敷，消肿快，还带着草木香，比药膏舒服。”
她故意在廊下处理草药，就是想让暗卫看到。南宫怀必然会派人观察她是否借伤作态，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坦荡展示——她依旧是那个习惯了边关生活的林晚，不会因为入宫就变得娇弱。
“宿主，暗卫在记录您捣药的次数呢，连您加了多少薄荷都记下来了。”小八的声音带着戏谑，“南宫怀刚用完早膳，李德全说他问了三次‘皇后的脚踝好些了吗’。”
林晚将捣好的草药敷在脚踝上，用棉布轻轻裹住，指尖残留着草木的清香：“让他记。越自然的日常，越能让人放下防备。”
巳时，李德全果然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内侍，抬着个食盒。“皇后娘娘，陛下说您伤了脚，胃口怕是不好，让御膳房做了些清淡的吃食。”
食盒打开，里面是小米粥、蒸山药，还有一碟凉拌薄荷——正是她刚才捣药时用的那种。林晚心头微动，南宫怀竟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替我谢陛下。”她示意青禾接过，“劳烦陛下挂心了。”
“陛下还说，”李德全压低声音，“若娘娘觉得宫里的药膏不好用，太医院的库房里有上好的血竭，让您尽管去取。”
血竭是治外伤的良药，极为珍贵。他看似大方，实则是在试探她是否会借机索要赏赐。
林晚笑了笑：“替我回陛下，边关的草药虽粗陋，却合我的性子。不敢劳烦太医院，多谢陛下好意。”
她拒绝得坦荡，既不显得刻意疏远，也不贪慕虚荣，恰好符合南宫怀对“真实”的期待。
李德全走后，青禾看着那碟凉拌薄荷，笑道：“陛下这是把您的喜好都记在心里了呢。”
林晚舀了勺小米粥，温热的粥滑入胃里，带着淡淡的甜。“或许吧。”她没多说，却想起昨夜南宫怀转身时，玄色衣摆扫过石阶的轻响——那声响里，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午后，南宫怀果然来了。他没穿朝服，只着一件月白色常服，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温润。看到廊下的草药，他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晚的脚踝上：“还疼？”
“好多了，多谢陛下挂心。”林晚想起身行礼，被他抬手按住。
“坐着吧，伤筋动骨的，不必多礼。”他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下，距离比昨日又近了些，大约一步半。指尖在石桌上轻轻点着，目光扫过那些草药，“这些就是你说的边关草药？”
“是，紫苏消肿，薄荷止痛，都是些随处可见的东西。”林晚拿起一片薄荷，放在鼻尖轻嗅，“闻着草木香，就像回到了边关的草原。”
她的动作自然，眼神里带着真切的怀念，没有丝毫作伪。
南宫怀看着她鼻尖萦绕的薄荷香，突然道：“朕小时候，在行宫避暑，也曾见过这种薄荷。”
林晚微怔。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往事。
“那时候母妃还在，”他声音低沉，目光落在石桌上的草药上，像是在回忆，“她会用薄荷泡水给朕喝，说夏天喝着清爽。”
他的语气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林晚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听着——对于多疑的人来说，主动分享往事已是极大的信任，追问反而会让他警惕。
“原来陛下也喜欢薄荷香。”她笑着说，“那臣妾泡杯薄荷茶给陛下尝尝？用边关的法子，加些蜂蜜，清苦里带着甜。”
南宫怀点头：“好。”
薄荷茶端上来时，青瓷杯里浮着几片翠绿的叶子，蜂蜜在杯底沉淀出浅浅的黄。林晚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缩回，只是停顿了半秒，接过茶杯，指尖的温度透过杯壁传来，清晰而温暖。
“味道如何？”
“比御膳房的甜些。”他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她裹着棉布的脚踝上，“草药管用吗？”
“比药膏快些。”林晚晃了晃脚，动作自然，“陛下看，已经能落地了。”
“那就好。”他语气平淡，却在放下茶杯时，伸手拂去她裤脚沾着的一片紫苏叶——动作极轻，像拂去一粒尘埃，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在意。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微微发烫，却没有躲开。她知道，这一步半的距离里，藏着他小心翼翼的靠近。
“叮——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值+0.06%，当前好感度：-14.69。”小八的声音带着兴奋，“他刚才拂叶子的时候，心率快了4次/分钟！”
两人沉默地喝着茶，廊下的风带着草药香，吹得竹帘轻轻晃动。南宫怀看着林晚低头喝茶的样子，阳光落在她发顶，镀上一层浅金，突然觉得这坤宁宫的晨景，竟比御书房的檀香更让人安心。
“你在边关时，除了骑马、捣药，还会做什么？”他突然开口，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些。
“跟着军中大夫认草药，帮将士们缝补衣裳，偶尔还会跟着家父巡营。”林晚数着手指，语气轻快，“最常做的是在篝火旁听将士们讲家乡的事，有人说江南的桃花好看，有人说塞北的雪像盐……”
她故意说些琐碎的家常，那些带着烟火气的细节，比华丽的辞藻更能让人觉得真实。
南宫怀的目光柔和了些：“你似乎很怀念边关。”
“是，那里的风直来直去，人也一样，好就是好，坏就是坏，不用猜来猜去。”林晚看着他，眼神坦然而清澈，“不像宫里，连花香都带着规矩。”
她坦诚表达对宫规的不适，既符合她的性格，又不会显得抱怨，反而让南宫怀觉得她真实——毕竟，没有人能真正喜欢这深宫里的束缚。
南宫怀看着她眼里的坦荡，突然想起十三岁那年，母妃还在时，也曾对他说：“怀儿，这宫里的人心，比塞北的风雪还冷，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那时的他不懂，如今却在林晚身上，看到了母妃口中“直来直去”的温暖。
“宫里也不全是规矩。”他顿了顿，看向庭院里的那棵玉兰树，“等明年花开，朕带你去看，那里的花香，不带规矩。”
林晚愣了愣，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许下承诺，哪怕只是看玉兰花这样的小事。
“谢陛下。”
离开时，南宫怀走到门口，突然回头：“明日朕休沐，带你去太液池泛舟，那里的风……像边关的草原风。”
林晚看着他眼底的期待，笑着点头：“好。”
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玄色衣摆不再像往常那样紧绷，反而带着一丝轻快。走到庭院门口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好撞上林晚的目光，两人都愣了愣，他的耳尖泛起一丝微红，快步离去。
“叮——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值+0.08%，当前好感度：-14.61。”小八的声音带着激动，“宿主，他刚才的心率快了！李德全说，陛下让御膳房明日准备的点心，都是您喜欢的边关口味！”
林晚坐在廊下，看着石桌上残留的薄荷茶渍，指尖轻轻拂过。从两步到一步半，从试探到主动邀约，这每一丝微小的进展，都像草药的清香，缓慢却坚定地渗透进彼此的距离里。
青禾收拾茶具时，看着林晚嘴角的笑意，轻声道：“娘娘，陛下好像真的对您不一样了。”
林晚抬头，看着太液池的方向，那里的风正穿过宫墙，带着淡淡的水腥味，像极了边关的河流气息。她知道，南宫怀心里的九层城墙，缝隙又宽了些，而她需要做的，就是像这草药香一样，不急不躁，慢慢浸润，让信任的藤蔓，在彼此心里悄悄生长。
夕阳西下时，林晚将剩下的紫苏和薄荷晒干，收进布包里。布包上绣着简单的草原图案，是她在边关时绣的。她想，明日泛舟时，或许可以给南宫怀讲讲草原上的星星——那些没有宫墙遮挡的星空，应该能让他紧绷的神经，再放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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