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厩的干草香混着淡淡的皮革味,在晨光里形成一种质朴的气息。林晚站在栅栏外,看着那匹通体枣红的汗血宝马,它正扬着脖颈嘶鸣,鬃毛在风中飞扬,确实和“追风”一样烈。
“它叫‘赤电’,是西域进贡的,性子野得很,除了朕,没人能近身。”南宫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穿着便于活动的骑装,腰间的佩剑换成了软鞭,更显利落。
林晚转头,看到他手里拿着个食盒,里面是切成小块的苹果。“陛下经常来喂它?”
“嗯,烦躁的时候来看看它,心里会静些。”他走到栅栏边,赤电看到他,立刻温顺下来,用头蹭他的手心,“它和你一样,看着烈,其实认主。”
这句“和你一样”带着不加掩饰的亲近,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却只是笑着说:“那臣妾试试?”
她接过苹果,小心翼翼地伸进栅栏。赤电起初警惕地偏过头,闻到她指尖的草木香,突然凑过来,轻轻叼走苹果,舌头舔过她的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
南宫怀的眉峰微挑,带着一丝惊讶:“它很少让陌生人碰。”
“动物比人敏锐,”林晚抚摸着赤电的鬃毛,动作轻柔,“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好,从不藏着掖着。”
她意有所指,却点到即止,恰好触动南宫怀对“真诚”的偏好。
“宿主,南宫怀的心率快了4次/分钟,他刚才一直在看你摸马的动作,眼神很柔和。”小八的声音带着兴奋,“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值+0.06%,当前好感度:-14.33。”
马厩的角落堆着些旧马鞍,其中一个的边缘有磨损的痕迹,上面刻着个小小的“怀”字。林晚指着那个马鞍:“这是陛下小时候用的?”
南宫怀的目光落在马鞍上,语气低沉:“嗯,十三岁那年,母妃送的,后来宫变时摔坏了,一直没舍得扔。”
这是他第二次提起母妃,语气里的怅然比上次更明显。林晚没有追问,只是轻声道:“看得出来,陛下很珍惜。”
“有些东西,碎了就拼不回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马鞍,又像是在说别的。
林晚想起自己的“追风”,在沙暴里为了护她,腿被石头砸伤,至今留着疤痕。她轻声道:“我那匹‘追风’,以前救过我,腿上留了疤,我每次看它的疤,都觉得比任何勋章都珍贵。”
她用“追风”的伤疤呼应他的旧马鞍,暗示彼此都有珍视的过往,无需言说,却能理解。
南宫怀看着她,眼神里的柔和又深了些:“它现在怎么样了?”
“在宫墙外的马厩,青禾每天都去照顾它,说它总对着宫门的方向嘶鸣,怕是想我了。”林晚笑了笑,“等我脚踝好了,就带它来和赤电认识认识,说不定能成朋友。”
她自然地提议让两匹马相处,实则是在试探南宫怀是否愿意让她的“私产”进入他的领域——这是信任的重要信号。
南宫怀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让它们做个伴。”
林晚心头一暖。他的应允,意味着信任的边界又放宽了些。
两人并肩站在栅栏边,看着赤电低头啃食苹果,阳光透过马厩的木窗落在他们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南宫怀的手臂偶尔会碰到林晚的,每次相触,他都会停顿半秒,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避开。
“你小时候在边关,是不是也这么野?”他突然开口,语气带着笑意。
“比这野多了。”林晚想起往事,眼里闪着光,“跟着将士们爬树掏鸟窝,在河里摸鱼,家父总说我不像个姑娘家。”
“挺好的。”南宫怀看着她眼里的光,“比宫里的规矩有趣多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香囊上,那是用粗布缝的,上面绣着简单的草原小花,和宫里精致的香囊截然不同。“这香囊……”
“里面是晒干的紫苏和薄荷,”林晚解下香囊,递给他,“带着草木香,能安神,陛下要是不嫌弃……”
南宫怀接过香囊,指尖触到粗布的纹理,里面的草药硌着掌心,却带着踏实的感觉。他放在鼻尖轻嗅,草木的清香混着她的气息,竟比宫里的熏香更让人安心。
“不嫌弃。”他将香囊系在自己的腰间,动作自然,“正好,最近总失眠。”
林晚看着他腰间的香囊,与他的骑装形成鲜明的对比,却异常和谐。她知道,这个简单的动作,意味着他对她的接纳又深了一层。
“叮——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值+0.07%,当前好感度:-14.26。”小八的声音带着激动,“宿主,他刚才系香囊的时候,手都在抖!李德全说陛下从来不让人碰他的腰,连穿朝服都是自己动手!”
离开马厩时,南宫怀突然说:“明日重阳节,宫里有登高宴,你……”
“臣妾不太会应付宴席上的场面。”林晚抢先开口,语气坦诚,“怕是会给陛下丢脸。”
她故意示弱,既符合自己“不擅宫廷”的形象,又试探他是否会强迫她参与——对于多疑的人来说,尊重对方的意愿,是信任的重要体现。
南宫怀却笑了:“无妨,朕带你去后山登高,那里没有宴席,只有野菊和风声,像你说的草原。”
林晚愣了愣,看着他眼里的期待,突然觉得,这座冰山的融化,比她想象的更温柔。“好。”
走到马厩门口,赤电突然扬颈嘶鸣,像是在送别。南宫怀回头看了一眼,对林晚道:“它好像很喜欢你。”
“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懂彼此的性子吧。”林晚笑了笑,“烈是烈了点,却都认主。”
南宫怀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她,目光里带着一丝深意:“嗯,都认主。”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林晚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回到坤宁宫,青禾看着林晚脸上的笑意,打趣道:“娘娘,陛下把您的香囊系在腰间呢,奴才刚才远远看见,可显眼了。”
林晚拿起针线,继续绣着那幅草原星空图——她打算重阳节登高时送给南宫怀。“他愿意戴,说明不讨厌这草木香。”
“何止是不讨厌啊,”青禾笑着说,“李德全说,陛下刚才在御书房,时不时就摸一下香囊,嘴角都带着笑呢。”
林晚的指尖在绣线中穿梭,心里清楚,从一步到并肩,从试探到接纳,这每一丝微小的进展,都像马厩里的干草香,质朴而坚定地渗透进彼此的距离里。
夕阳西下时,她看着窗外的天空,想起南宫怀说的后山野菊。她想,重阳节的风里,或许可以告诉他,草原的星空下,人们会对着流星许愿,而她的愿望,是希望这深宫的风,能永远像此刻这样,带着信任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