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玄山的晨雾带着玉露的清寒，漫过三阶九台的白玉石阶时，林晚刚结束晨课。她收剑入鞘，指尖划过剑身的“清玄”二字，青铜的凉意顺着指腹爬上手腕，像极了那个人常穿的白衣。
“林师妹，今日的《基础剑诀》又精进了。”同阶的苏瑶抱着剑跑过来，发间别着朵刚摘的山茶花，“就是剑意还是太软，像江南的春水，少了些清玄宗的凛冽。”
林晚拂去落在肩头的晨露，目光越过苏瑶，望向云雾缭绕的主峰——那里是清玄宗的禁地，也是大师兄燕怀闭关的地方。“我入门晚，根基浅，慢慢练总会好的。”
“哪能慢慢练啊，”苏瑶的声音压低了些，“下个月就是宗门小比了，听说大师兄会出关观礼。你想啊，要是能被大师兄指点一句，哪怕只是个眼神，都够咱们筑基期的弟子念叨半年了。”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她来清玄宗三年，见过燕怀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他都穿着那身不染尘埃的白衣，墨发用玉冠束起，眼神淡漠得像淬了冰的剑，仿佛这山间的风、云、花、鸟，连同周遭的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大师兄一心向道，哪会留意我们这些小弟子。”林晚转身往丹房走，袖袋里的温玉贴在掌心，是她刚入门时，他作为大师兄，按规矩发给每个新弟子的护身玉，上面刻着清玄宗的宗门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燕怀气息出现在主峰范围，当前好感度：-50（厌恶阈值边缘）。”小八的声音带着机械的冷静，“提醒宿主，目标人物修‘太上忘情诀’，对所有情感波动呈排斥状态，初次接触请保持三尺距离，避免触发其防御机制。”
林晚的脚步顿了顿。-50的好感度，意味着在燕怀眼里，她或许连山间的一草一木都不如。她深吸一口气，将掌心的温玉攥得更紧些：“知道了。”
丹房的药香混着草木的清气，林晚熟门熟路地找到晾晒的“凝露草”，这是她昨晚熬夜采摘的，用来炼制筑基期修士常用的“清灵丹”。她的丹术不算顶尖，但胜在细心，炼出的丹药杂质少，宗门里不少师弟师妹都爱托她代炼。
“林师妹，又来炼药？”负责看管丹房的张师兄笑着递过一个玉盒，“这是你要的‘赤血花’，刚从后山采的，新鲜得很。”
“多谢张师兄。”林晚接过玉盒，赤血花的殷红映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像点了朱砂。
“听说你要参加下个月的小比？”张师兄的目光落在她的剑上，“你的剑术不错，就是修为还是筑基初期，怕是……”
“我知道胜算不大，”林晚将赤血花放进药鼎，指尖燃起一簇浅青色的灵火，“只是想试试。”
她没说的是，她想在小比上好好表现，哪怕只能换来燕怀一个淡漠的眼神，也好过如今这样，连他的衣角都难得一见。
灵火舔舐着药鼎，凝露草与赤血花在鼎中渐渐融化，化作浅红色的药汁。林晚全神贯注地控制着灵力，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炼制清灵丹不难，但要炼出上品，需得心神合一，不能有丝毫杂念。
就在药汁即将凝结成丹时，丹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极淡的冷香涌了进来，像雪后初晴的梅，清冽得让人不敢呼吸。
林晚的动作猛地一顿，灵火险些失控。她抬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燕怀就站在门口，白衣胜雪，墨发如瀑，腰间悬着柄通体乌黑的剑，剑穗是最简单的白色流苏，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他的目光扫过药鼎，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上，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法器。
“大师兄。”林晚慌忙起身行礼，膝盖在青石板上磕出轻响，“弟子林晚，见过大师兄。”
他没有应，也没有让她起身。丹房里只剩下药鼎中丹药凝结的轻响，和他清浅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林晚低着头，能看到他白色的鞋尖，纤尘不染，仿佛踏在云端而非凡尘。
“心不静，炼不出好丹。”他终于开口，声音像山巅的冰泉，冷得能冻住灵力，“清玄宗的弟子，若连这点定力都没有，不如早早下山。”
林晚的脸颊瞬间涨红，指尖的灵火彻底失控，药鼎中“砰”地一声轻响，刚要成形的清灵丹化作一滩废泥。
“是弟子无能。”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终于对她说了除“嗯”“知道了”之外的话，哪怕是斥责。
燕怀的目光从废丹上移开，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白衣的一角扫过门框，带起一阵寒风，吹得林晚鬓边的碎发贴在脸颊上，冰凉刺骨。
直到他的气息彻底消失在丹房外，林晚才缓缓抬起头，望着药鼎中黑乎乎的药泥，突然笑了笑。
“叮——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值-0.5%，当前好感度：-50.5。”小八的声音带着一丝同情，“宿主，他刚才的心率没有任何变化，对你的斥责纯粹是基于宗门规矩的判断，没有掺杂个人情绪。”
“我知道。”林晚重新燃起灵火，将废泥清理干净，“修无情道的人，哪有什么情绪。”
她重新取出凝露草和赤血花，这一次，指尖的灵火稳如磐石。药鼎中，丹药凝结的光晕越来越亮，最终化作三枚圆润饱满的清灵丹，丹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莹光——是上品。
“至少，他注意到我炼药心不静了。”林晚将丹药收好，指尖的温玉仿佛也染上了一丝暖意，“这算不算是个开始？”
小八沉默了片刻，道：“从‘完全无视’到‘基于规则的斥责’，在统计学上，算是产生了交互。但距离‘攻略’，还有很远。”
林晚走出丹房时，夕阳正染红西半边天。清玄山的轮廓在暮色中变得柔和，主峰的方向云雾缭绕，像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她握着那三枚清灵丹，突然想去主峰下看看。那里有一片竹林，是燕怀偶尔会去练剑的地方。
竹林里的风带着竹叶的清香，林晚刚走到竹林边缘，就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林间穿梭。剑光如练，劈开暮色，每一次挥剑都带着凛冽的剑意，却又收放自如，不伤及周围的一草一木。
是燕怀在练剑。他练的不是清玄宗的基础剑法，而是他独有的“无情剑”，招招狠戾，却又透着种近乎禅意的空寂。
林晚屏住呼吸，躲在一棵粗壮的竹子后，静静地看着。月光穿过竹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给他白衣的边缘镀上一层银辉，美得像幅不食人间烟火的画。
他收剑的瞬间，目光突然扫向她藏身的方向。林晚的心跳骤然停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竹子。
“谁？”他的声音带着警惕，乌黑的长剑指向竹林深处。
林晚知道躲不过，硬着头皮走了出去，将手里的清灵丹递上前：“大师兄，弟子……路过，这是弟子刚炼的清灵丹，想给大师兄补补灵力。”
燕怀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玉瓶上，又移到她脸上，眼神依旧淡漠：“清玄宗不缺丹药。”
“这是上品。”林晚的声音有些固执，“弟子知道大师兄闭关消耗大，或许用得上。”
他没有接，也没有拒绝。竹林里的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他的脚边。
“下个月的小比，”他突然开口，目光落在远处的山峰上，“若你能进前五十，再来找我。”
林晚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弟子一定努力！”
燕怀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进竹林深处，白衣很快消失在暮色中，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随着风钻进林晚的耳朵里：
“清玄宗，只认实力。”
林晚握着玉瓶站在原地，直到月光洒满竹林，才慢慢转身往回走。手里的清灵丹仿佛有了温度，暖得能焐热心头的寒冰。
“叮——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值0%，当前好感度：-50.5。”小八的声音难得地带上了点波动，“他刚才那句话，可能是……给你设定了一个目标？虽然依旧基于‘实力’，但至少提供了交互的条件。”
林晚抬头望着主峰，月光下，那里的云雾仿佛也变得稀薄了些。
“修无情道又如何，”她握紧拳头，眼里闪着光，“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知道，有情并非大道的阻碍。而我林晚，也绝非他眼中可有可无的存在。”
夜风穿过竹林，带来远处练功场上传来的呼喝声。林晚的脚步轻快，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她知道，这条路会很长，燕怀的心就像清玄山巅的万年寒冰，不是一朝一夕能融化的。
但她有的是耐心。就像炼制上品丹药需要千锤百炼，攻略一个修无情道的人，也需要用时间和实力，一点点敲开他冰封的心门。
至少，现在有了一个目标——小比前五十。
林晚的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清玄山的月光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银色的战甲。她的修仙之路，和她的攻略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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