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玄山的大比台建在主峰半山腰，白玉铺就的台面在晨光里泛着冷辉，四周的观礼台早已坐满了弟子，人声鼎沸却又透着几分肃穆——今日是宗门小比的正赛，而裁决席的首位，坐着燕怀。
林晚站在选手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她的对手是外门弟子里排名中游的周明，筑基初期的修为，擅长硬功，剑招刚猛却略显笨重。
“林师妹，别紧张，周师兄虽然力气大，但速度不如你。”苏瑶在她身边打气，目光偷偷瞟向裁决席，“你看，大师兄在看这边呢！”
林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燕怀果然正看向选手区，白衣在裁决席的玄色长袍中格外显眼。他的目光扫过她时，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只是在清点人数，林晚的心却像被山风拂过的湖面，漾起细碎的涟漪。
“第一场，林晚对战周明。”执法弟子的声音响彻赛场。
林晚深吸一口气，提着剑走上大比台。周明已在台上等候，身材魁梧，手里的重剑比林晚的长剑沉了三倍有余。“林师妹，听说你丹术不错，可惜这是比剑，不是比丹。”他的语气带着轻视，重剑在台上一顿，激起漫天石屑。
林晚没有接话，长剑出鞘，剑尖斜指地面，正是《基础剑诀》的起手式“平沙落雁”。看似平淡，却将灵力凝聚于剑尖，蓄势待发。
“开始！”
周明的重剑带着破空之声劈来，剑风凌厉，显然是想速战速决。林晚脚下轻点，身形如柳絮般避开，同时长剑挽出一个剑花，直刺他的肋下——那是硬功防御的薄弱处。
“雕虫小技！”周明回剑格挡，两剑相碰，林晚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手臂发麻，险些握不住剑柄。她借着反作用力后退数步，稳住身形，心里清明——硬拼力气，她绝无胜算。
观礼台上的苏瑶看得揪心：“师妹快用流风回雪！”
林晚没有贸然出招，目光紧盯着周明的步伐。他的重剑虽猛，却每一击都消耗大量灵力，气息已有些紊乱。林晚突然想起燕怀练剑时的样子，看似随意的挥剑，却每一招都精准地落在灵力节点上，看似无情，实则蕴含着对力量的极致掌控。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躲闪，长剑突然变招，正是“流风回雪”！剑光如环，避开重剑的锋芒，转而缠绕其上，灵力顺着剑脊游走，竟生生卸去了周明三成力道。
周明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用这种巧劲。就在他分神的刹那，林晚的剑尖已抵住他的咽喉，灵力凝聚，却没有真的刺下。“周师兄，承让了。”
全场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低低的议论声。谁也没想到，筑基初期的林晚竟能赢过以硬功见长的周明。
林晚收剑行礼，走下大比台时，下意识地看向裁决席。燕怀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依旧淡漠，却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丝停留。他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点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小八的声音响起，“他的灵力波动没有变化，但视线停留时间比之前长了0.5秒。”
“已经很好了。”林晚低声道，手心却沁出了汗。这一场胜利，不仅是为了晋级，更是为了向他证明，她没有辜负那句“全力以赴”。
第二轮比赛在午后进行，林晚的对手是内门弟子李青，筑基中期，擅长身法，剑招刁钻。
“林师妹，你能赢周明确实让人意外，但对上我，怕是没那么幸运了。”李青的剑细长如蛇，在阳光下泛着幽光。
林晚没有轻敌，从袖袋里取出一枚清灵丹服下，灵力瞬间充盈了几分。“李师兄，请指教。”
李青的身法果然极快，剑光如影随形，招招不离林晚周身要害。林晚的“流风回雪”虽能防御，却渐渐落入下风，肩头被剑风扫过，划开一道血口，鲜血瞬间染红了浅青色的道袍。
“师妹，认输吧，再打下去只会受伤。”李青的声音带着得意。
林晚咬着牙，没有后退。她的目光越过李青，落在裁决席上。燕怀正看着她，眉头微蹙，似乎在评估她的灵力状况。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像一剂强心针，让林晚突然想起他在竹林练剑时，即使灵力耗尽，也会用最后一丝力气完成收势。
她猛地咬破舌尖，借着痛感凝聚涣散的灵力，长剑突然反转，不再防御，而是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硬生生穿过李青的剑网，剑尖直指他的丹田——那是修士最脆弱的地方。
李青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决绝，慌忙后退，却还是慢了一步，被剑尖扫到衣角，灵力瞬间紊乱。
“你……”李青又惊又怒。
“李师兄，灵力紊乱，再战无益。”林晚的声音有些发颤，肩头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执法弟子上前检查，宣布林晚获胜时，观礼台的议论声更大了。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弟子，竟有如此坚韧的意志。
林晚走下大比台，苏瑶立刻上前替她包扎伤口：“师妹，你太拼了！刚才大师兄都站起来了！”
林晚一愣：“真的？”
“千真万确！”苏瑶肯定地点头，“虽然很快又坐下了，但他绝对是担心你！”
林晚抬头望向裁决席，燕怀已恢复了惯常的淡漠，正低头听王长老说话，侧脸的线条冷硬如昔。可林晚的心里，却像被山巅的阳光照过，暖融融的。
她不知道的是，燕怀低头的瞬间，指尖轻轻按了按眉心。刚才林晚以命相搏的那一刻，他体内的灵力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了一颗石子。他修无情道多年，早已不知“担心”为何物，可刚才那一瞬间，看着她肩头的鲜血，竟觉得有些碍眼。
“此女剑意虽嫩，却有股韧劲。”王长老抚须道，“倒是块好料子。”
燕怀没有接话，目光再次投向大比台，林晚的身影已消失在选手区，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血迹，在白玉台上格外刺目。
“叮——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值+0.1%，当前好感度：-50.3。”小八的声音带着一丝雀跃，“他刚才按眉心的动作，是在压制心魔的迹象！宿主，你的坚韧触动他了！”
林晚回到剑庐时，天色已暗。她脱下染血的道袍，伤口虽已包扎，却依旧隐隐作痛。但她顾不上休息，立刻取出药材，开始炼制疗伤用的“生肌散”。
药鼎中，灵火跳跃，药材渐渐融成绿色的药汁。林晚的动作有些迟缓，手臂的酸痛让她好几次差点控制不住灵力。可一想到燕怀可能在关注她的比赛，她就咬紧牙关，一遍遍调整灵火的温度。
最终，三枚莹润的生肌散凝结而成。林晚将丹药收好，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突然笑了。
这两场胜利，或许在燕怀眼里不值一提。但对她而言，却是跨越了从“无视”到“留意”的一小步。修无情道又如何？人心终究不是顽石，只要她足够努力，足够坚韧，总有一天，能让那座冰山，泛起一丝涟漪。
窗外的月光洒满剑庐，林晚握紧了那枚生肌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明日的第三轮，一定要赢。不为别的，只为能再看一眼裁决席上的白衣身影，只为能离他口中的“实力”，再近一点。
夜色渐深，清玄山的风带着凉意，吹过大比台，吹过竹林，也吹过剑庐的窗棂。林晚不知道，在她沉睡之后，一道白色的身影曾出现在剑庐外，停留了片刻，又悄无声息地离去。空气中，只留下一丝极淡的冷香，像雪后初晴的梅，清冽而孤高。
裁决席的案几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林晚，筑基初期，连胜两场”，字迹冰冷，却比往日多了一个墨点，像是笔尖停顿了一瞬。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