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玄山的晨雾尚未散尽，大比台的白玉地面已凝上一层薄霜。林晚站在台边，望着裁决席上的燕怀，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冷。今日是第三轮比赛，她的对手是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赵岩，筑基后期修为，一手“裂石剑法”刚猛霸道，在同辈中罕逢敌手。
“林师妹，能走到第三轮已是不易，”赵岩的重剑斜扛在肩上，剑身映出他倨傲的脸，“何必再吃苦头？趁早认输，我还能让你体面些。”
林晚没有应答，只是从袖袋里取出那枚张师兄送的护心丹，悄无声息地服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润的灵力顺着经脉流转，滋养着昨日激战留下的暗伤。她抬头时，正撞上燕怀的目光，他的视线落在她空了的手心，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向赵岩，仿佛在评估两人的实力差距。
“第三轮，林晚对战赵岩，开始！”
赵岩的重剑几乎在执法弟子话音落下的同时便已出鞘，“裂石剑法”的第一式“开山”带着崩裂空气的锐响劈来，剑风扫过台面，霜层瞬间化作齑粉。林晚不敢硬接，脚下施展出“踏雪步”，身形如鬼魅般在剑光缝隙中穿梭，同时长剑挽出层层剑幕，试图以“流风回雪”卸去对方的力道。
但赵岩的灵力远比李青浑厚，剑招更是招招狠辣，不给她丝毫喘息之机。林晚的剑幕数次被劈开，手臂被震得发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护心丹虽能护住心脉，却挡不住境界差距带来的碾压。
“师妹，我说过，你不行。”赵岩的重剑再次落下，直指林晚的天灵盖，“这便是实力的差距！”
观礼台上的苏瑶吓得捂住了嘴，连裁决席上的王长老都微微蹙眉，似乎觉得胜负已分。林晚的目光却在此时变得异常明亮，她看着赵岩重剑上凝聚的狂暴灵力，突然想起燕怀在竹林练剑时说过的话：“剑招无优劣，在乎于执剑者是否敢破局。”
破局！
林晚猛地咬破舌尖，将护心丹催生的灵力全部引爆，身形不退反进，竟以左肩硬抗赵岩的剑风，同时长剑反转，以一个近乎违背常理的角度刺出——这是她昨夜反复推演的险招，以自身为饵，换取一瞬的出剑时机，剑势直指赵岩握剑的右腕。
这一招太过决绝，连赵岩都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弟子竟有如此狠劲，重剑的去势不由得一滞。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林晚的剑尖已触及他的腕脉，灵力顺着经脉侵入，赵岩只觉右臂一麻，重剑“哐当”落地。
全场死寂。
林晚踉跄着后退数步，左肩的骨骼发出轻微的碎裂声，鲜血浸透了道袍，染红了大片霜白的台面。但她没有倒下，而是握紧长剑，对着目瞪口呆的赵岩微微行礼：“赵师兄，承让。”
赵岩脸色铁青，看着自己发麻的手腕，又看看林晚淌血的肩头，终究是咬着牙转身走下大比台。
直到此时，观礼台才爆发出雷鸣般的议论声。谁也没想到，筑基初期的林晚竟能连克强敌，闯入小比前五十。
林晚的视线有些模糊，她强撑着走到台边，抬头望向裁决席。燕怀不知何时已站起身，白衣在晨雾中猎猎作响，他的目光紧锁着她淌血的肩头，眉头蹙得很紧，往日淡漠的眼底竟翻涌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
“叮——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值+5.0%，当前好感度：-45.3。”小八的声音带着震惊，“他的灵力波动出现剧烈震荡！这是修无情道者心绪大乱的迹象！宿主，你刚才的险招彻底触动他了！”
林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45.3？一夜之间竟提升了5点？她望着燕怀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明白，修无情道者并非真的无情，只是将情感藏得极深，唯有极致的冲击才能让那层坚冰出现裂痕。
燕怀的目光与她相撞，那瞬间的波动迅速隐去，重新覆上淡漠的冰层。但他转身时，袖摆不经意间扫过裁决席的案几，一枚晶莹的玉瓶从袖中滑落，坠向台边。
林晚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玉瓶入手冰凉，上面刻着一个极小的“燕”字。她拔开瓶塞，一股清冽的药香弥漫开来，是“凝肌玉露”——清玄宗最顶级的疗伤圣药，寻常弟子连见都见不到。
“大师兄……”林晚抬头时，燕怀已坐回原位，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但她分明看到，他的指尖在扶手上用力按了一下，指节泛白。
执法弟子前来搀扶林晚，她却摇了摇头，握紧玉瓶，一步一步走下大比台。每走一步，左肩的疼痛便加剧一分，心里却像被山巅的暖阳照过，暖意融融。
苏瑶冲上来扶住她，看到她手里的玉瓶时眼睛瞪得溜圆：“这是……凝肌玉露？大师兄给你的？”
林晚点头，指尖摩挲着瓶身的“燕”字，嘴角忍不住弯起：“或许是吧。”
“肯定是！”苏瑶笃定地说，“我就说大师兄对你不一样！你看他刚才那紧张的样子，哪还有半分无情道的样子？”
林晚没有反驳，只是将玉瓶小心地收进袖袋，紧贴着心口的位置。她知道，这瓶凝肌玉露或许只是燕怀一时心绪波动的产物，或许他事后会后悔，但对她而言，却是攻略之路上的里程碑——那层包裹着他心的坚冰，终于被敲开了一道缝隙。
回到剑庐，林晚立刻用凝肌玉露处理伤口。玉露触到肌肤的瞬间，一股清凉的灵力便渗入骨骼，原本剧烈的疼痛迅速消退，碎裂的骨缝处传来酥麻的痒意，显然是在快速愈合。
“这药果然神奇。”林晚看着肩头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心里对燕怀的感激又深了几分。
“叮——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值+1.2%，当前好感度：-44.1。”小八的声音响起，“他刚才在裁决席上翻阅弟子名册，停在你名字那页足足有三息。”
林晚笑了笑，取出纸笔，开始记录此次小比的心得。她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而是冷静地分析与赵岩的对战细节，标注出自己剑法的不足。末了，她在纸页末尾写下一行小字：“险招可破局，却非长久之计，当勤修灵力，方能立于不败。”
写完，她将纸页折好，放进一个木盒里。这是她养成的习惯，每次对战后都要复盘，既是为了精进剑术，也是为了提醒自己——只有不断变强，才能真正站在燕怀身边，而不是永远需要他的庇护。
傍晚时分，张师兄送来一封长老院的文书，通知林晚因闯入小比前五十，破格晋升为内门弟子，赐居“听竹轩”——那处院落就在主峰竹林附近，离燕怀的居所极近。
“师妹，恭喜啊！”张师兄笑得合不拢嘴，“听竹轩可是风水宝地，不少内门弟子挤破头都想住进去呢！”
林晚看着文书上的印章，心里清楚，这破格晋升背后，定然有燕怀的默许。他虽未明说，却以这种方式给了她回应。
“多谢张师兄告知。”林晚起身行礼，“日后还要请师兄多多指教。”
张师兄走后，林晚开始收拾行装。她的东西不多，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常用的药材和那柄陪伴她三年的长剑，便只有那个装着复盘笔记的木盒，和那枚刻着“燕”字的玉瓶。
搬家时，苏瑶执意要来帮忙，两人提着简单的行囊走过竹林小径，夕阳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
“听竹轩到了。”苏瑶指着前方的院落，院门口的竹篱笆上爬满了紫色的牵牛花，与周围的青翠竹林相映，雅致得很。
林晚推开院门，正见一个白衣身影站在院中，背对着她们，手里拿着一把扫帚，似乎在清扫院中的落叶。
是燕怀。
他转过身，看到林晚时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讶，随即恢复淡漠：“来了。”
“弟子林晚，见过大师兄。”林晚躬身行礼，心跳如鼓。她没想到，燕怀竟会亲自出现在这里。
“此处灵力充裕，适合修炼。”燕怀的目光扫过她的肩头，看到那片已经结痂的伤口时，喉结动了动，“伤势如何？”
“已无大碍，多谢大师兄的凝肌玉露。”林晚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鼓起勇气问道，“大师兄……为何会在此处？”
燕怀的目光移向院角的石桌，那里放着一套茶具，显然是刚备好的。“路过，见此处不洁，便顺手清扫。”他的解释有些生硬，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意。
苏瑶识趣地说：“师妹，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走了啊！”说完便一溜烟跑了，留下林晚与燕怀独处。
院中只剩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林晚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手心却又开始冒汗。
燕怀率先打破沉默，指着石桌：“坐下吧，我泡了茶。”
林晚依言坐下，看着燕怀提起茶壶，动作行云流水，与他平日练剑时的凌厉判若两人。茶汤注入青瓷杯，泛起淡淡的碧色，清香袅袅。
“这是‘云雾仙茗’，”燕怀将茶杯推到她面前，“对疗伤有益。”
林晚捧起茶杯，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她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清冽回甘，暖意从胃里扩散开来，驱散了最后一丝因紧张而起的寒意。
“多谢大师兄。”
燕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喝茶，目光落在她握着茶杯的手上，那里还留着练剑时磨出的薄茧。他的指尖在自己的茶杯边缘轻轻摩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比往日低沉了些：“你的剑法，太过刚猛，不懂迂回。”
林晚放下茶杯，认真地听着。这是燕怀第一次主动点评她的剑术，哪怕语气依旧带着几分疏离，对她而言也是莫大的认可。
“弟子资质愚钝，只会以力破巧。”
“非也。”燕怀摇头，“你有韧性，却少了些对‘势’的把握。”他伸手拿起院角的一根竹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剑招如水流，当顺势而为，而非逆势硬抗。你昨日对赵岩的那招虽险，却已窥得‘势’的门径，只是火候未到。”
林晚看着地上的圆，突然想起“流风回雪”的要义，恍然大悟：“弟子明白了！多谢大师兄指点！”
燕怀扔掉竹枝，站起身：“茶凉了，我先走了。”
“大师兄慢走。”林晚起身相送，看着他的白衣消失在竹林深处，心里却像被茶水浸透，又暖又软。
她低头看向石桌上的茶杯，燕怀那杯几乎未动，茶水清澈，映着竹叶的影子。林晚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杯沿，冰凉的触感让她心跳加速。
“叮——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值+8.9%，当前好感度：-35.2。”小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宿主！他刚才教你剑法时，灵力波动稳定上升！这说明他不仅对你产生了关注，还开始主动引导你成长！这15%的增速，是突破性的进展！”
林晚望着竹林深处，那里的云雾仿佛也染上了一丝暖意。她知道，从-50.3到-35.2的跨越，不仅仅是数字的变化，更是燕怀内心的转变——那个修无情道的大师兄，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向她敞开那扇紧闭的心门。
听竹轩的月光格外清亮，洒在石桌上的茶杯上，泛着温润的光。林晚坐在院中，指尖摩挲着那枚“燕”字玉瓶，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笃定。
攻略之路依旧漫长，燕怀心中的坚冰也非一日可融。但她有耐心，也有信心。就像这清玄山的四季轮回，只要她像山间的韧竹般坚守，终有一天能等到冰雪消融，春风拂面。
而此刻，那扇刚刚打开一丝缝隙的心门后，已透出微光，照亮了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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