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考的红榜贴出来那天,秋风卷着细雨,把公告栏前的人群吹得七零八落。王源挤进去时,榜单最顶端并排写着两个名字——王源,易烊千玺,后面跟着相同的总分,小数点后两位都分毫不差。
“并列第一啊……”有人在旁边感叹,“这俩是要把第一焊死了吧?”
王源没说话,目光在易烊千玺的名字上停了两秒,指尖无意识地在潮湿的公告栏上划了下。雨丝打湿他的刘海,贴在额头上,看起来温顺又无害,只有攥在口袋里的手知道,他捏着的草稿纸边角已经被汗浸湿。
回到教室,易烊千玺已经坐在座位上刷题。他总这样,无论考得好坏,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像台精准运行的解题机器。王源故意把椅子拖得很响,坐下时“不小心”撞了下对方的凳子。
易烊千玺笔尖顿了顿,没抬头。
王源摊开草稿纸,开始画正弦曲线。笔尖在纸上划过,一道流畅的波浪线慢慢成形。他画得很慢,尤其是在峰值处,笔尖总会停顿片刻,落下的墨迹比别处更深些。
第三道波浪画到最高点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易烊千玺的肩膀动了动。
那道最深的墨迹,恰好落在易烊千玺座位的方向。像颗投进湖心的石子,明知会激起涟漪,却偏要装作是随手为之。
“画这个干嘛?”易烊千玺的声音突然响起,冷不丁打破了教室里的安静。
王源手没停,嘴角弯出个无辜的笑:“刚学的三角函数,练练手。易同学要不要指点一下?”
易烊千玺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那张草稿纸。他的视线在峰值处的墨迹上停顿了半秒,然后移开,声音没什么起伏:“振幅太大,不符合实际函数模型。”
说完,他低下头,继续做题。只是握笔的手指,悄悄调整了一下姿势。
王源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在阳光下泛着浅金色,像蝶翼停在眼睑上。他忽然觉得,这道正弦曲线画得还不够好——下次,该把峰值再画得明显些。
下午自习课,教室里很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易烊千玺放下笔,右手摸到桌角,指尖触到一块微微凸起的地方。
那是他昨天用圆规刻的痕迹。
他假装转笔,手腕轻轻转动,目光顺着桌角刻下的反函数角度望过去——恰好能看见斜前方的王源。
少年正低头写题,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柔和,鼻尖微微翘起,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写字的姿势不算标准,左手总是无意识地搭在桌沿,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节奏和窗外的雨声莫名合拍。
易烊千玺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迅速收回目光,指尖在刻痕上摩挲。那道反函数的曲线刻得很浅,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角度却是他反复调整过的,刚好能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瞥见王源最放松的样子。
就像现在,王源写完一道题,伸了个懒腰,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点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那笑容很淡,却比他平时对着老师同学的标准笑脸真实得多。
易烊千玺的喉结轻轻动了动,拿起圆规,在反函数旁边又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王源的方向。刻完才反应过来,慌忙用橡皮擦掉,却只留下更深的印子。
“易烊千玺,这道题……”王源突然转过来,手里拿着练习册,笑容灿烂,“能讲讲吗?我卡壳了。”
易烊千玺猛地把圆规藏到课本下,指尖被针尖刺了一下,渗出血珠也没察觉。他接过练习册,目光落在题目上,却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刚才那一眼看得太专注,脑子里全是王源睫毛的影子。
“这里,”王源的手指点在题目中的函数图像上,指尖温热,不小心碰到了易烊千玺的手背,“这个拐点是不是应该这样求?”
易烊千玺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耳根瞬间红了。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用导数求极值,步骤更简单。”
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演算,余光却忍不住往旁边瞟。王源正歪着头看他解题,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看起来乖得不像话。
可只有易烊千玺知道,这副乖模样下藏着多少心思。就像他此刻假装认真听讲,实则用膝盖轻轻顶着自己的凳子腿,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演算完毕,易烊千玺把草稿纸推过去。王源接过,眼睛亮了亮:“原来是这样!易同学真厉害。”
他笑得真诚,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意外,仿佛那张画着特殊正弦曲线的草稿纸只是普通的练习。
王源回到座位后,易烊千玺看着自己被碰到的手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他低头,看见桌角那道反函数刻痕,在光线下像道隐秘的伤口,藏着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思。
放学时,雨停了。王源收拾书包时,故意把那张画着正弦曲线的草稿纸留在桌上。易烊千玺走在后面,经过他座位时,脚步顿了顿。
草稿纸上的波浪线还在,只是在最后一道峰值处,有人用铅笔轻轻描了一下,把那团深墨色晕染开来,像个心照不宣的印记。
易烊千玺鬼使神差地把那张纸折起来,塞进自己的练习册里。黄铜小锁扣上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空旷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他走出校门,看见王源正靠在香樟树下,和几个看起来不太像好学生的男生说话。少年脸上没了在教室里的温顺,嘴角噙着点漫不经心的笑,眼神里带着点桀骜,和刚才判若两人。
看到易烊千玺,王源挥了挥手,跟那几个男生道别,跑过来时,脸上又换上了那副乖巧的表情:“易同学,一起走吗?”
易烊千玺看着他,突然想起刚才那张草稿纸上的正弦曲线,想起那些刻意落在自己方向的墨迹。
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又迅速分开。谁也没提那张草稿纸,谁也没提桌角的刻痕,仿佛今天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只是易烊千玺口袋里的练习册,比平时沉了些。而王源握在手里的圆规,笔尖沾着点新鲜的木屑——那是他刚才路过自己座位时,用圆规在桌角补刻的一个符号,和易烊千玺的反函数,恰好能组成一个完整的等式。
夜色渐浓,函数图像里的偷窥还在继续,像一场无人知晓的拉锯战,在寂静的少年时光里,悄悄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