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图书馆的错位

九月的阳光穿过图书馆巨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格子。王源抱着一摞习题集拐过书架时，眼角的余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坐在窗边的身影。

易烊千玺今天穿了件白色连帽衫，帽子没戴，露出利落的黑发。他面前摊着本物理期刊，指尖正捏着一页纸轻轻翻动，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愈发清瘦，连握着笔的指节都透着股冷白。

王源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书——最上面那本，正是易烊千玺常看的那期《物理学报》，封面右上角还沾着点不易察觉的咖啡渍，是上次易烊千玺不小心洒的。

他勾起嘴角，脚步没停，径直走向图书馆对角线的位置。那里靠窗，能透过书架的缝隙，刚好看到易烊千玺的侧脸，又不会显得刻意。

这是他们升入高中分进同一班后，心照不宣的默契——明明是同班同学，却偏要在图书馆选这种老死不相往来的位置，仿佛谁先靠近一步，就输了这场无声的较量。

王源把书放在桌上，故意弄出轻微的声响。斜对面的易烊千玺翻书的动作顿了半秒，随即恢复如常，像是完全没听见。

很好。王源挑了挑眉，翻开那本《物理学报》。扉页空白处有易烊千玺的笔记，字迹工整，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重点，典型的学神风格。他从笔袋里抽出红笔，在易烊千玺写着“此处推导存疑”的地方，添了一行字：“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可证，步骤见P37”。

笔尖划过纸面时，他感觉到那道来自对角线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了过来，停留了不足一秒，又迅速移开。

王源低头轻笑，把红笔帽扣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接下来的时间，图书馆里只有翻书声和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王源假装专心致志地解数学题，眼角的余光却没离开过斜对面。他看着易烊千玺拿起那本《物理学报》，看着他翻到扉页时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看着他指尖在自己写的批注上停顿片刻，然后拿出笔，在旁边又加了一行批注反驳。

阳光慢慢移动，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画出无形的线。王源算到一道复杂的积分题时，故意咬着笔杆抬头，视线“不经意”地越过书架，正好撞上易烊千玺看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瞬间，像电流窜过。

王源先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神清澈得像装着泉水；易烊千玺却像被烫到似的迅速低头，耳根泛起淡淡的红，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

王源收回目光，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易烊千玺的方向，箭头末端画了个问号。他知道，那家伙肯定还在偷偷看。

果然，过了几分钟，他用余光瞥见易烊千玺的头又抬了起来，这次没看他，而是望着窗外的梧桐树，侧脸的轮廓在光线下柔和了许多，不像平时那样带着拒人千里的冷硬。

王源忽然觉得，这图书馆的对角线位置选得真好——既能看到对方，又不用假装亲密，像两个在数轴两端的点，虽然遥远，却始终在同一平面上，共享着同一片阳光。

下午三点，图书馆闭馆前半小时，王源起身去还书。他故意把那本《物理学报》放在最下面，上面压着几本厚重的习题集，走到还书台时，又“不小心”把书弄掉了。

散落的书里，有一本封面磨损的涂鸦本从习题集里滑了出来，摔在地上，露出里面一页画着街头涂鸦的插画——色彩浓烈，线条张扬，和他平时乖乖仔的形象完全不符。

王源“哎呀”一声，慌忙去捡。眼角的余光看到，易烊千玺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的书架旁，手里拿着本书，目光却落在那本涂鸦本上，眼神里带着点惊讶和探究。

“不好意思，手滑了。”王源把涂鸦本飞快地塞进怀里，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窘迫，像被发现了什么秘密。

易烊千玺收回目光，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书架深处，背影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王源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抱着书走出图书馆，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那本涂鸦本是他故意露出来的——他就是要看看，这只看起来清冷的学神，在看到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时，会是什么反应。

他没走远，靠在图书馆外的梧桐树下，拿出手机刷着消息，眼角却留意着图书馆的出口。

十分钟后，易烊千玺出来了。他走得很快，眉头微蹙，像是在想什么难题。经过梧桐树时，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在王源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他怀里那本被习题集挡住大半的涂鸦本上。

“刚才的画，”易烊千玺突然开口，声音很轻，“颜色用得不错。”

王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随便画画玩的，易同学也懂这个？”

易烊千玺没回答，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物理习题集，递给王源：“上次你说这道题解法有问题，我重新算了一遍。”

习题集的扉页上，除了工整的解题步骤，还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用铅笔淡淡地画了个简单的涂鸦——是一棵梧桐树，树下站着两个模糊的人影，隔着一段距离，却朝着同一个方向。

王源接过习题集，指尖碰到易烊千玺的手指，两人像触电似的同时缩回手。

“谢了。”王源把习题集抱在怀里，感觉那张小纸条硌在胸口，暖暖的。

“不客气。”易烊千玺说完，转身离开了。

王源看着他的背影，翻开习题集，拿出那张小纸条。梧桐树下的两个人影，一个站得笔直，像易烊千玺；一个歪着头，像他自己。他把纸条折成小小的方块，塞进笔袋里，和那枚沾着红色颜料的水笔放在一起。

夕阳西下，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却都在心里想着对方——一个想着那本涂鸦本里的秘密，一个想着那张纸条上的梧桐树下的人影。

高一的图书馆，对角线的座位，错位的目光，像两个互相吸引又互相排斥的变量，在名为青春的坐标系里，画出越来越近的轨迹。谁也不知道，这场看似无意的靠近，会在未来的日子里，交织出怎样复杂的函数图像。

但至少此刻，王源知道，易烊千玺看过他的涂鸦本了；而易烊千玺也知道，王源看懂了他画的梧桐树下的人影。

有些话，不用说出口，就像有些函数，不用解到最后，也能看出它的走向。图书馆的错位，不是远离，而是另一种形式的靠近——用距离，丈量着彼此在对方心里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