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运动会的绷带

秋季运动会的哨声刺破操场的喧嚣时，王源正靠在看台栏杆上啃面包。广播里反复播报着3000米决赛的检录通知，他咬着面包抬头，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锁定了跑道起点处那个穿着红色运动服的身影。

易烊千玺站在第七道，背挺得笔直，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他很少参加这种集体活动，这次被班主任硬推上来凑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低头系鞋带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源哥，快看！易烊千玺居然真跑了！”旁边的男生撞了撞王源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惊讶，“听说他初中就没参加过运动会，没想到居然报了3000米。”

王源没说话，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指尖捏着包装袋揉成一团。他知道易烊千玺为什么会跑——上周班会课，班主任说“希望成绩好的同学能起个带头作用”，当时他故意笑着接了句“易烊千玺肯定行啊，学神体力也得跟得上吧”，话音刚落，易烊千玺就举了手。

发令枪响的瞬间，王源突然站直了身体。

3000米的跑道像条没有尽头的环，红色的身影混在人群里不算起眼，却有着极其稳定的节奏。易烊千玺不擅长冲刺，却能把呼吸和步频控制得像精准的节拍器，一圈，两圈，三圈……慢慢从中间位置挪到了前三。

看台上的欢呼声浪一波高过一波，王源却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飞。他盯着那个逐渐靠近的红色身影，看着对方被汗水浸湿的后背，看着阳光在他颤抖的小腿肌肉上投下的阴影，心脏突然跳得有些乱。

还剩最后半圈时，意外发生了。

领跑的男生突然一个趔趄，胳膊肘重重撞在易烊千玺的腰侧。易烊千玺的身体猛地失去平衡，膝盖率先磕在塑胶跑道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周围的惊呼像潮水般涌来。

王源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下看台的。他推开围观的人群，跳过隔离带，跑到易烊千玺身边时，对方正挣扎着想爬起来，校服裤的膝盖处已经渗出了刺目的红。

“别动。”王源的声音有点发紧，他半跪下来，撕开班主任递来的急救包，拿出绷带和碘伏。

周围全是目光，有惊讶，有担忧，还有窃窃私语——模范生居然这么关心高冷学神？王源能感觉到那些视线像针一样扎在背上，但他没抬头，只是低头看着易烊千玺渗血的伤口。

绷带的包装有点紧，他单手撕了几次没撕开，情急之下，直接把包装塞进嘴里，用牙咬开。

牙齿撕开塑料包装的瞬间，舌尖不经意地蹭过易烊千玺的膝盖。

很轻的一下，像羽毛扫过，带着点温热的触感。易烊千玺的身体猛地一颤，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是因为疼，而是那突如其来的触碰，像电流顺着膝盖窜上脊椎，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差点凝固。

王源像是没察觉，专注地用碘伏消毒，棉签碰到伤口时，易烊千玺的手指攥紧了跑道的塑胶颗粒，指节泛白。周围的欢呼和议论声仿佛都离得很远，他只能听到王源的呼吸声，很近，带着点急促，还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好了。”王源用绷带把伤口缠好，动作不算熟练，却很仔细。他站起身时，指尖不经意地蹭过那片渗血的纱布，沾了点温热的红。

“谢谢。”易烊千玺的声音有点哑，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腿刚一用力，又疼得皱起了眉。

“我扶你。”王源伸手搀住他的胳膊，力度不大，却很稳。

周围爆发出更响的欢呼声，有人在喊“王源好样的”“同学情谊万岁”，班主任也笑着拍了拍王源的肩膀，夸他有担当。没人注意到，王源收回手时，悄悄把沾了血的指尖在身后擦了擦，也没人看到，易烊千玺垂在身侧的手指，正微微颤抖。

两人慢慢往医务室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从来没分开过。

“其实不用跑的。”王源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有点散。

易烊千玺侧过头看他，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把平时冷硬的轮廓柔和了许多：“你都那么说了。”

王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周班会课的话。他忽然笑了，眼角弯起来，像只偷腥成功的猫：“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易烊千玺的声音很平静，却让王源的心跳漏了一拍。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很浓。校医重新处理伤口时，易烊千玺疼得额头冒汗，却一声没吭。王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假装看窗外的风景，余光却一直落在他紧绷的侧脸。

原来这只看起来冷冰冰的学神，也会因为一句玩笑话较真，也会在疼的时候攥紧拳头，也会在被触碰时身体发颤。

校医包扎好伤口离开后，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易烊千玺低头看着缠满绷带的膝盖，忽然开口：“刚才……谢谢你。”

“谢我什么？”王源挑眉，“谢我用牙咬绷带？”

他故意把“咬”字说得重了点，眼神里带着点戏谑。

易烊千玺的耳根倏地红了，他别过头，看向窗外：“都谢。”

王源笑了，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和易烊千玺并排站着。操场上的喧嚣还在继续，远处有人在扔铅球，欢呼声此起彼伏。

“其实，”王源看着窗外飘动的彩旗，声音轻得像耳语，“我刚才咬绷带的时候，故意的。”

易烊千玺的身体猛地一僵。

“就想看看，”王源转过头，眼睛在夕阳下亮得惊人，“你会不会躲。”

易烊千玺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耳根红得更厉害了。但他微微抿起的嘴角，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不是恼怒，也不是排斥，而是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慌乱的窃喜。

王源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他伸出手，想去碰那片红，指尖刚要触到，又猛地收了回来。

有些界限，还是不要太早打破的好。

就像这3000米的跑道，明知终点就在前方，却还是要一圈圈地跑，享受着追逐的过程。就像这缠着绷带的伤口，疼是真的，被关心的温暖，也是真的。

两人在医务室站了很久，直到操场上的喧嚣渐渐平息。离开时，王源走在前面，易烊千玺跟在后面，谁都没再说话。但他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那层隔着函数题和竞争关系的薄冰，正在被这温热的血和刻意的触碰，悄悄融化。

王源回到教室时，发现自己的笔袋里多了一颗大白兔奶糖。糖纸是拆开的，放在最上面，像是随手放的。他捏起那颗糖，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像刚才蹭过易烊千玺膝盖的那一瞬间，带着点隐秘的甜。

而易烊千玺回到座位后，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上面沾着点淡淡的红——那是刚才王源扶他时，不小心蹭在他袖口上的，他没擦掉，就这么一直攥着，直到纸巾被体温焐得发潮。

操场上的彩旗还在飘，运动会还在继续，但对这两个少年来说，属于他们的“比赛”，已经换了一种方式——用绷带，用触碰，用没说出口的话，在彼此心里，悄悄刻下更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