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模拟考的暗涌

模拟考成绩公布的那天，天空是罕见的湛蓝。王源挤在公告栏前的人群里，指尖在榜单上划过，目光跳过密密麻麻的名字，最终落在最顶端——他的名字单独占了一行，后面跟着刺眼的总分，比第二名高出整整十分。

没有易烊千玺的名字并列。

周围的惊叹声像潮水般涌来，有人拍着王源的肩膀喊“源哥牛逼”，有人在议论“易烊千玺这次怎么了”。王源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不太舒服。

他转过头，在人群边缘看到了易烊千玺。少年背着书包，站在香樟树的阴影里，手里捏着一张答题卡，指尖泛白。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明暗交错，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没什么波澜。

“学神，发挥失常啊？”王源拨开人群走过去，语气带着点刻意的调侃，眼睛却盯着他手里的答题卡——最后一道数学附加题，答案空着，旁边用红笔写着“0分”。

那道题是易烊千玺的强项。上次竞赛，他只用了十分钟就解出来了，步骤被老师当成范本在全年级传阅。

易烊千玺把答题卡折起来，塞进书包：“失误。”

“失误？”王源挑眉，故意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还是……故意的？”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王源能闻到易烊千玺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大概是早上不小心被圆规划到了手。少年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在掩饰什么。

“你想多了。”易烊千玺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语气冷了几分，“还有事吗？我要回去刷题了。”

他转身要走，手腕却被王源攥住了。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

“易烊千玺，”王源的声音沉了些，没了刚才的调侃，“别玩这种把戏。”

易烊千玺的身体僵了一下，没回头，也没挣脱，只是背对着他，肩膀绷得很紧。

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去，公告栏前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风卷起地上的纸屑，打着旋儿飘过脚边，像在嘲笑这场无声的对峙。王源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校服布料的触感，有点粗糙，是洗了太多次的缘故。

“回去看看你的错题本。”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脚步比平时快了些。

易烊千玺站在原地，看着王源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拐角，才慢慢松开攥紧的拳头。手心沁出的汗打湿了书包带，刚才被攥过的地方，像留下了个滚烫的印子。

他确实是故意的。

昨天下午考数学时，最后一道附加题的解法在他脑子里清晰得像教科书。笔尖悬在答题卡上，只要落下，就能轻松追回那十分，和王源再次并列第一。可不知怎么的，他看着窗外王源趴在桌上转笔的背影，鬼使神差地放下了笔。

他想看看，王源一个人站在顶端，会是什么表情。

回到教室，易烊千玺从桌肚里拿出错题本。那是本厚厚的牛皮纸笔记本，封面被磨得有些发白，里面记满了他从高一到现在的错题，每道题旁边都写着详细的错因分析，工整得像印刷体。

翻开最新一页，他愣住了。

空白处多了一行字，笔锋张扬，是王源的字迹：“最后一道附加题，解法我写在后面了。还有——下次再让，就亲你了。”

字迹后面画了个龇牙的笑脸，像只恶作剧得逞的猫。

易烊千玺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他下意识地想把那页纸撕掉，手指触到纸张时，却又顿住了。目光落在“就亲你了”那四个字上，耳根倏地红了，连带着脖颈都泛起一层薄红。

他往后翻了一页，果然有王源写的解题步骤。字迹比平时潦草了些，却依旧清晰，关键步骤旁还用红笔标了“这里易烊千玺肯定会用更简单的方法”，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他的座位。

易烊千玺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直到脸颊发烫，才猛地合上错题本，往上面压了本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可那行字像生了根，在他脑子里反复闪现——“下次再让，就亲你了”。

带着点痞气的威胁，又像是……赤裸裸的挑逗。

晚自习时，易烊千玺总觉得周围的同学都在看他。明明大家都在埋头刷题，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潮水般淹没了教室，他却觉得每道目光都带着探究，仿佛都知道了错题本上那句出格的话。

他偷偷抬眼看向王源的座位。少年正趴在桌上睡觉，侧脸埋在臂弯里，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呼吸均匀，看起来睡得很沉。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发梢，镀上一层金边，像只无害的奶猫。

谁能想到这只“奶猫”会写出那样的话？

易烊千玺的指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着，画出的线条歪歪扭扭，像道混乱的函数图像。他想起高一宾馆那次，王源“醉醺醺”地往他床上爬，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他的锁骨；想起运动会上，对方用牙咬开绷带时，故意蹭过他膝盖的温度；想起晚自习停电时，两人在黑暗中贴紧的心跳……

原来那些看似无意的触碰，全都是蓄谋已久的试探。

而他自己呢？

易烊千玺的目光落在桌角的速写本上——那是他藏得最隐蔽的东西，里面画满了王源的侧影：低头解题时的、转笔时的、靠在栏杆上晒太阳时的……甚至还有上次在巷口，他露出街头气时的样子。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原来，早就被对方看穿了。

放学铃响时，易烊千玺收拾书包，发现错题本上多了道浅浅的压痕——是王源的手肘刚才“不小心”压上去的。他翻开那一页，那句“下次再让，就亲你了”旁边，多了块白色的痕迹，像是被修正液涂过，却没涂干净，还能隐约看到字迹的轮廓。

像个欲盖弥彰的秘密。

易烊千玺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能想象出王源涂修正液时的样子——肯定是趁他低头刷题时，飞快地拿出修正液，手忙脚乱地涂上去，又怕被发现，没等干透就合上了本子。

少年的耳根肯定红透了，像熟透的樱桃。

他合上错题本，指尖在那道压痕上轻轻摩挲。修正液的痕迹还带着点黏性，像对方没说出口的窘迫。易烊千玺忽然觉得，刚才心里那点不舒服的感觉，像被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激起了涟漪，最终却沉淀成了点别的什么——有点甜，有点痒，还有点……期待。

走出教学楼时，夕阳正落在操场中央的倒计时牌上，红色的数字变成了“98”。易烊千玺抬头望去，看到王源正靠在牌柱上，嘴里叼着根草，看到他时，眼睛亮了亮，像只发现猎物的小兽。

“学神，”王源吐掉嘴里的草，走过来，手里把玩着一支笔，“错题本看了？”

“嗯。”易烊千玺的回答很简短，却没像平时那样避开他的目光。

“那道题……”王源的话没说完，就被易烊千玺打断了。

“解法太繁琐。”易烊千玺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很平，“我有更简单的。”

王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他突然凑近，在易烊千玺耳边压低声音：“那下次考试，赢了我，就告诉你个秘密。”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带着点薄荷牙膏的清香。易烊千玺的身体猛地一颤，等他反应过来时，王源已经转身跑远了，校服后襟在风里扬起，像只振翅的鸟。

“喂！”易烊千玺忍不住喊了一声。

王源回过头，朝他挥了挥手，笑容在夕阳下格外耀眼：“等着瞧！”

易烊千玺站在原地，摸着发烫的耳廓，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他拿出手机，翻开备忘录，在空白页上写下一行字：“下次考试，附加题必须满分。”

写完后，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直到手机屏幕自动暗下去，映出自己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弧度。

风穿过操场，吹得倒计时牌发出轻微的响声。易烊千玺知道，这场由模拟考引发的暗涌，像道复杂的函数题，虽然暂时看不出答案，却已经在两人心里，悄悄埋下了新的变量。而那个被修正液掩盖的字迹，那句没说出口的“秘密”，终将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破土而出。

就像函数图像总会找到它的极值点，他们之间这场长达数年的拉锯，也终将在某个瞬间，迎来无法回避的爆发。而易烊千玺突然觉得，他有点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