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二十二）

第二十二章

尖鸣的阵盘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尚清华手心发疼，那刺目的红光更是将他脸上的惊恐照得无所遁形。

主殿方向传来的痛苦怒吼和那空间扭曲的嗡鸣，如同重锤砸在他的心脏上！

它们来了！就在现在！就在主殿！

漠北君有危险！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尚清华的四肢百骸，让他几乎要瘫软在地。但下一秒，一种更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压倒了一切——他必须去！哪怕什么都做不了，他也不能让漠北君独自面对！

他猛地攥紧那疯狂尖鸣的阵盘，甚至顾不上烫伤，跌跌撞撞地冲出偏殿，朝着主殿的方向狂奔而去！

越靠近主殿，周围的景象就越发骇人。

宫殿走廊内的冰灯明灭不定，墙壁和地面上凝结出诡异的、不断蠕动的黑色冰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又腐朽的气息，令人作呕。那种空间被强行扭曲的嗡鸣声越来越响，震得人耳膜生疼，神魂不稳。

侍卫和魔族侍女们惊恐地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根本无法靠近主殿分毫。

尚清华凭借着手中阵盘的指引和对地形的熟悉，拼命向前跑。阵盘的红光越来越亮，尖鸣声越来越急促，预示着前方的能量扰动已经达到了恐怖的程度！

终于，他冲到了主殿那巨大的门前。

门扉紧闭着，但门板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不断蠕动扩张的黑色物质，仿佛有生命的污泥，正在疯狂地腐蚀吞噬着门上的防护符文。门缝里，渗漏出令人心悸的、冰蓝与漆黑交织的狂暴能量波动，以及漠北君压抑不住的、夹杂着痛苦的闷哼声！

“大人！”尚清华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要冲上去！

“别过来！”

门内传来漠北君一声嘶哑的厉喝，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丝慌乱？

“滚开！！”紧接着是他一声暴怒的咆哮，似乎正在与什么东西激烈交战，恐怖的冲击波 even through the door 将尚清华狠狠震飞出去，重重摔在远处的廊柱下！

“噗——”尚清华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手中的阵盘也脱手飞出，滚落在地，但依旧在顽强地尖鸣着，红光闪烁。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到主殿的大门在那黑色物质的腐蚀和内部战斗的冲击下，终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轰然炸裂开来！

破碎的门板夹杂着冰屑和黑色的粘稠物四处飞溅！

殿内的景象，如同地狱般展现在尚清华眼前。

漠北君站在殿中央，周身环绕着前所未有的狂暴冰焰，银发狂舞，眼眸中一半是冰冷的银白，一半是燃烧的赤红，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显然已受了不轻的内伤。而他正在面对的敌人——

那根本不是实体！

那是无数扭曲的、没有固定形态的漆黑阴影！它们如同来自最深沉的噩梦，不断从虚空裂缝中涌出，发出令人心智错乱的嘶嚎，疯狂地扑向漠北君，试图侵蚀他的身体，吞噬他的力量！它们似乎免疫大部分物理和法术攻击，漠北君那足以冰封千里的恐怖力量，竟只能勉强将它们暂时击退或冻结，但它们很快又会重新凝聚，甚至变得更多！

而在那片扭曲的阴影最深处，隐约可见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凝实的漆黑存在，它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漩涡——那才是真正的“暗影”核心！它散发出的冰冷恶意和压迫感，让尚清华只看了一眼就几乎神魂溃散！

漠北君显然也意识到了核心的存在，他一次次试图突破那些小型阴影的纠缠，攻向核心，但那核心极其狡猾，总是隐藏在无数阴影之后，并不断释放出干扰心智的低语和更强大的阴影仆从。

战斗陷入了极其不利的消耗战。漠北君的力量显然在被快速消耗，他周身的冰焰已经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脸色苍白如纸，每一次挥击都显得更加艰难。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尚清华的心脏揪紧，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他该怎么办？他能做什么？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了不远处那个依旧在尖鸣闪烁的预警阵盘上！

能量扰动……感知……预警……

一个念头如同绝境中的火花，骤然闪现！

这些鬼东西看起来没有实体，更像是某种纯粹的能量体或者精神体！它们免疫常规攻击，但它们出现和移动时，一定会引起周围能量场的特定变化！

他的阵盘能感知到这种变化！虽然无法攻击，但如果……如果能将这种感知放大，反向干扰它们对能量场的操控，甚至短暂地“照亮”它们的位置和核心呢？！

这或许能为漠北君创造机会！

这个想法疯狂而大胆，成功的几率渺茫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他没有时间犹豫了！

尚清华猛地扑过去，抓起那滚烫的阵盘，将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疯狂地注入其中！他甚至不惜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本命精血在阵盘上，以血为引，强行激发阵盘所有的潜能！

“嗡——！！！”

阵盘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表面的符文瞬间亮到极致，然后猛地爆发出一道无形却极其剧烈的特殊能量脉冲，如同涟漪般迅速扩散至整个主殿！

这道脉冲没有任何攻击力，却像一颗投入浑浊水面的明矾，瞬间让殿内混乱狂暴的能量场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清晰的“显影”！

那些扭曲蠕动的阴影，它们的能量流动轨迹、它们与核心之间的联系通道、甚至那个不断移动躲藏的核心本身的位置，都在这一瞬间，无比清晰地暴露了出来！

虽然只有一瞬！

但对于漠北君这个级别的强者来说，一瞬，已然足够！

正在苦战的漠北君，在那能量脉冲扫过的刹那，银赤交织的眼眸中猛地爆发出锐利无比的精光！

他抓住了那转瞬即逝的时机！

所有的力量不再分散，而是凝聚于一点，化作一道极致冰冷、极致凝聚、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幽蓝寒芒，无视了周围所有扑来的阴影，以超越闪电的速度，精准无比地——直刺向那个刚刚暴露出来的、旋转的漆黑核心！

“湮灭。”

漠北君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仿佛布帛被撕裂的、令人牙酸的尖锐声响！

那道幽蓝寒芒精准地命中了核心！极致的冰寒与那纯粹黑暗的能量发生了最剧烈的冲突和湮灭！

核心发出了无声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旋转的漩涡猛地僵住，然后剧烈地扭曲、收缩、最终——

砰然碎裂！化作无数飞散的、迅速消散的黑色光点！

核心被毁，那些源源不断涌出的阴影如同失去了源头，发出一片混乱的哀嚎，动作瞬间变得迟滞、虚幻，然后也开始纷纷溃散、消失。

虚空中的裂缝剧烈波动了几下，最终不甘地弥合，那令人窒息的空间扭曲感和冰冷恶意潮水般退去。

主殿内，一时间只剩下满地狼藉、尚未完全消散的黑色冰霜，以及……力竭半跪在地、用剑支撑着身体、不断咳血的漠北君。

还有远处，因为耗尽灵力和精血而面如金纸、瘫软在地、却依旧死死攥着那个已经彻底黯淡碎裂阵盘的尚清华。

死寂。

弥漫着血腥与能量残渣的死寂。

漠北君剧烈地喘息着，每一声都带着血沫。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银白色的眼眸穿过弥漫的冰尘与黑雾，精准地锁定了那个倒在地上的、微弱喘息的人族。

他的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余生的冰冷，有未曾散尽的暴戾，有深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他冰封之心都灼伤的……震动。

四目相对。

尚清华艰难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气若游丝：

“……大人……这次……‘尚可’吗……”

话音未落，他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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