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三十）

第三十章

冰狱宫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却又与以往截然不同。

魇魔公及其党羽被连根拔除后，宫内气氛肃清，再无那些令人不适的窥探和流言。魔族们对待尚清华的态度，也从之前的排斥、好奇，变成了敬畏与谨慎——谁都知道，这个人族是魔王陛下不惜掀起雷霆之怒也要护在羽翼下的存在。

尚清华的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逸且充实。

在漠北君近乎强硬的命令下，他服下了那枚月华烬。

过程远不如漠北君那般轻松。那磅礴而精纯的能量对他这“孱弱”的人族体质来说，几乎是洗筋伐髓般的冲击。他疼得死去活来，浑身像是被拆开又重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与火的淬炼。

漠北君全程守在他身边，冰冷的灵力如同最精准的刻刀，引导着那股力量，护住他的心脉识海，虽不能代替他承受痛苦，却给了他最坚实的依靠。

当痛苦潮水般退去，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尚清华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经脉被拓宽了数倍，灵力变得凝实而充沛，神识感知也敏锐了许多。最让他惊喜的是，他对周围能量波动的感应和對符文阵法的理解，似乎跃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以前许多晦涩难懂的古籍内容，如今再看，竟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甚至能隐约感知到漠北君周身那内敛而强大的冰烬之力流动的韵律，虽然依旧无法理解其万一，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只觉得是一片深不可测、令人恐惧的寒冷。

这种实实在在的变强，让尚清华兴奋不已。他更加沉迷于藏书室，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知识，尝试着绘制更复杂、威力更大的阵盘，甚至还开始摸索着炼制一些简单的法器。

漠北君并未阻止他，反而提供了更多资源和支持。库房里那些珍稀的材料，只要尚清华开口，几乎予取予求。偶尔，漠北君处理完公务，甚至会来到藏书室，拿起尚清华那些鬼画符般的图纸看上一会儿，偶尔指点一两句关键之处，往往能让尚清华茅塞顿开。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一个默默支持，一个努力成长。

当然，魔王陛下表达关心的方式依旧别扭。

比如，尚清华某次尝试一个新阵法差点把自己炸飞，虽然没受伤，但弄得灰头土脸。漠北君过来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第二天，藏书室角落里就多了一个明显是刚布置好的、极其稳固的高级防护阵。

又比如，尚清华熬夜研究时，总会在不知不觉睡着后，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那件带着冷冽气息的玄色外袍。而当他某次壮着胆子表示“大人的外袍有点硬，硌得慌”之后，第二天，盖在他身上的就变成了一床柔软温暖、还绣着低调冰纹的云丝薄被。

尚清华抱着被子，偷笑到肚子疼。

他知道，漠北君在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他的这份“成长”。

而漠北君自己，则在平静的表象下，进行着不为人知的调查。

他恢复了更多精力处理政务，雷厉风行地整顿边境，加强巡逻，尤其是对一些古老遗迹和空间薄弱点进行了重点布防，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夜深人静时，他常常独自待在书房或密室，面前堆满了从各处调来的、关于北境最古老历史的秘典，甚至包括一些只有魔王才有权翻阅的、记载着魔族起源和上古盟约的绝密卷宗。

他的目光，一次次掠过“冰核”、“始祖”、“契约”、“战场”、“封印”等关键词，试图从浩如烟海的碎片信息中，拼凑出被时光掩埋的真相。

但收获甚微。关于冰核的具体记载几乎是一片空白，仿佛被某种力量刻意抹去。而那份所谓的“契约”，更是缥缈无踪，只在极少数最古老的祭祀祷文中，有模糊的提及，语焉不详。

唯一的线索，似乎依旧指向那片被封印的禁忌之地——永恒冰封之谷的核心区域。

那里，埋藏着最终的答案，也埋藏着难以预料的危险。

漠北君站在冰镜前，镜中映出北境辽阔的疆域，也映出他深沉的银眸。

力量恢复甚至更强，但他肩头的责任和疑虑，却比以往更加沉重。

……

这日，尚清华成功炼制出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高阶阵盘——一个改良版的“小须弥芥子阵”，虽然范围不大，但内部空间稳定，能隔绝神识探查，甚至能一定程度上扭曲光线实现视觉隐匿。

他兴奋不已，抱着阵盘就想去找漠北君献宝。

刚跑到主殿回廊，却见漠北君正与几位风尘仆仆的边境将领议事。他们的脸色凝重，似乎在汇报着什么紧急军情。

尚清华下意识停下脚步，不想打扰。

“……确认是暗影侵蚀的迹象，虽然很微弱，但范围在扩大……”

“……几个小型部落失去了联系，现场残留的能量波动十分诡异……”

“……似乎是从几个废弃的古矿坑深处蔓延出来的……”

暗影？！

这两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尚清华耳中，让他瞬间打了个寒颤。泉眼中那恐怖的一幕再次浮现脑海！

他屏住呼吸，紧张地偷听。

漠北君听着汇报，面色冷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王座扶手。

“加派三倍人手，封锁所有相关区域。启用‘净魔符文’进行净化试探。若有异动，即刻回报，不得贸然深入。”他下达命令，声音冰冷而果决。

“是！”将领领命而去。

漠北君独自坐在王座上，揉了揉眉心，脸上闪过一丝疲惫。那些东西……果然开始渗透了吗？是因为他在谷中的行动，还是……别的什么？

他忽然察觉到回廊处的气息，抬眸望去，正对上尚清华担忧的目光。

“大人……”尚清华抱着阵盘走过来，脸上没了之前的兴奋，只剩下忧虑，“那些暗影……又出现了？”

漠北君没有隐瞒，点了点头：“一些小规模的渗透。已经处理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尚清华能感觉到事情绝非那么简单。他想起冰螭的警告，想起那些觊觎本源的可怕存在。

“是因为……我们去了那个山谷吗？”他小声问，带着一丝自责。

“与你无关。”漠北君打断他的胡思乱想，“它们本就存在，只是此前蛰伏更深。”

他目光落在尚清华怀中的阵盘上，转移了话题：“这是什么？”

“啊，这个……”尚清华连忙献宝似的递过去，“我新做的‘小须弥芥子阵’，能藏东西，还能躲……呃，隐匿！”

漠北君接过阵盘，仔细感知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阵法的结构和能量流转相当精妙，远超尚清华之前的水平。月华烬对他的提升，比想象中更大。

“尚可。”他给出了惯用的评价，但语气似乎温和了些许。

尚清华立刻笑逐颜开，刚才的忧虑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漠北君把玩着阵盘，忽然道：“三日后，本座需巡视边境，查验封锁情况。”

尚清华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漠北君看向他，银白色的眼眸深邃：“你，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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