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三日后，一支精悍的队伍悄然离开了冰狱宫。
漠北君并未兴师动众，只带了十余名最精锐的影卫和必要的随行官员。他本人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墨色骑装，外罩暗纹斗篷，银发高束，少了几分宫殿中的雍容威仪，多了几分沙场般的冷冽锐利。
尚清华跟在他身侧，同样是一身利落的劲装，外面裹着厚厚的裘袍。他怀里揣着各种新炼制的阵盘符箓，手腕上的空玄镯微微发烫，既是紧张，也是兴奋。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跟随漠北君出行公务，去的还是可能存在危险的前线。
漠北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确认他穿戴整齐，包裹严实，才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跟上。”
队伍如同黑色的利箭，悄无声息地射入北境无垠的风雪之中。
越是靠近边境，气氛就越是凝滞。
天空不再是熟悉的极光流淌，而是呈现出一种压抑的、灰蒙蒙的色调。风雪似乎都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沿途遇到的巡逻队神色紧绷，看到漠北君的旗帜后，才明显松了口气，恭敬行礼。
他们抵达的第一处地点，是一个位于黑色山脉脚下的、早已废弃多年的魔晶矿坑入口。
巨大的矿坑如同大地上的一道狰狞伤疤，深不见底。入口处已经被强大的结界封印，周围布满了闪烁着净化符文的石柱。但即便如此，依旧能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的阴冷气息，从矿坑深处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驻守此地的将领脸色凝重地汇报：“君上，净化符文的效果正在减弱。每日都需要消耗大量魔晶补充能量。昨日还有一名士兵靠近探查时，心神恍惚，差点跌入坑中，幸被同伴及时拉回。”
漠北君走到结界边缘，银白色的眼眸凝视着深不见底的矿坑，指尖凝聚起一点冰蓝光芒，轻轻触碰结界感知。
片刻后，他眉头紧锁：“侵蚀源头在加深。常规净化治标不治本。”
他回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尚清华身上：“你的阵盘，可能感知下方具体情形？”
尚清华没想到会被突然点名，愣了一下，立刻点头：“我试试！”
他连忙掏出那个改良版的预警阵盘和另外两个用于能量探测的小型法器，走到结界边，小心翼翼地将灵力注入其中。
阵盘上的符文亮起，微微震颤着，指针混乱地摇摆不定，显然受到了下方混乱能量场的强烈干扰。周围的人都屏息看着，不少魔族将领眼中带着怀疑——君上怎么会让一个人族来负责如此关键的探查？
尚清华额头沁出细汗，全力运转灵力，试图稳定阵盘的波动，并将自己增强后的神识感知融入其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阵盘依旧不稳定。
就在众人有些不耐烦时，尚清华忽然“咦”了一声。
“不对……下面的能量流动……有规律！”他紧盯着阵盘上那些看似混乱的轨迹，作者的本能和增强后的感知力让他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细节，“它们不是在随意扩散……像是在……朝着某个中心点汇聚！像是有东西在下面……吸收它们！”
这个发现让所有魔族将领都吃了一惊！
漠北君眸光一凛：“可能定位那个中心点？”
“我……我需要更靠近一点……干扰太强了……”尚清华有些犹豫地看向那深不见底的矿坑。
“不行！”一名将领立刻反对，“下面太危险了！君上，不能让……”
漠北君抬手制止了他。他看着尚清华，沉声问：“有几成把握？”
尚清华看着他那双信任的眼睛，一咬牙：“七成！”
“好。”漠北君没有任何犹豫，“本座带你下去。”
“君上！”众将领大惊失色！
“无需多言。”漠北君语气不容置疑，“结界开启一隙，足够即可。影卫结阵护持在外。”
命令一下，无人再敢反对。影卫立刻行动起来，在结界外构筑起一道强大的防护法阵。
漠北君握住尚清华的手，另一只手按在结界上。强大的冰系魔力涌出，那厚重的结界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阴冷、腐朽、夹杂着浓郁负面情绪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比在外面感受到的强烈百倍！
尚清华脸色一白，空玄镯和身上的防护符箓瞬间自动激发，才勉强抵挡住这股侵蚀。
“凝神！”漠北君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一股精纯温和的灵力再次渡来，稳住了他的心神。
两人身影一闪，瞬间没入了那道缝隙，进入矿坑之中！
结界在身后迅速闭合。
矿坑内一片漆黑，只有漠北君周身散发的冰蓝光晕照亮方寸之地。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矿石和碎屑，四周岩壁上覆盖着一层粘稠的、如同黑色苔藓般的物质，正散发着丝丝阴冷气息。
越往下深入，那股汇聚感就越发明显。预警阵盘的指针虽然依旧摇摆，但指向某个方向的趋势越来越清晰。
“左边……大概三十丈下……”尚清华紧盯着阵盘，小声指引。
漠北君揽着他的腰，身形如电，精准地避开那些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区域，朝着尚清华指引的方向潜去。
终于，在一个巨大的、坍塌了一半的矿洞深处，他们看到了骇人的景象——
无数缕黑色的、如同烟雾般的暗影能量，正从矿坑四壁渗透出来，如同百川归海般，汇向洞窟中央的一个东西！
那并非活物，而是一个半埋在矿石堆里的、破损严重的、仿佛由某种黑色金属铸造的……古老祭坛残片！
祭坛表面刻满了扭曲诡异的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黑光，如同一个贪婪的心脏，疯狂地吸收着汇聚而来的暗影能量！随着能量的注入，那祭坛残片上的裂纹，似乎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弥合？！
“是它在作祟！”尚清华失声道，“它在吸收矿脉里的负面能量和残余煞气，转化为暗影之力，同时自我修复！”
漠北君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他认出了那祭坛符文的风格——与之前试图侵蚀冰脉之眼的暗影聚合体同源！这是那些鬼东西留下的“锚点”或者说“信号塔”！
必须摧毁它！
没有丝毫犹豫，漠北君手中长剑再现，极致冰寒的剑罡凝聚，就要斩向那祭坛残片！
然而，就在他出手的瞬间！
那祭坛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猛地爆发出强烈的黑光！周围汇聚的暗影能量瞬间沸腾，化作无数狰狞的触手和鬼面，尖啸着扑向两人！同时，祭坛中心射出一道极其凝练的、几乎无形的黑暗射线，直刺漠北君眉心！
攻击来得太快太猛！而且那黑暗射线似乎能无视大部分物理和能量防御！
“小心！”尚清华想也不想，一直捏在手里的那个新炼制的“小须弥芥子阵”阵盘被他猛地激活，挡在漠北君身前！
嗡！
阵盘爆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瞬间在漠北君身前创造出一个扭曲的小型空间屏障！
那道黑暗射线射入屏障，仿佛陷入泥沼，速度骤减，方向也被强行偏折！
嗤啦！
射线擦着漠北君的鬓角射过，击打在后面的岩壁上，瞬间腐蚀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洞！
而漠北君的剑罡，也在这短暂的间隙中，毫无阻碍地斩落而下！
轰——！！！
极致冰寒的剑罡与那祭坛残片狠狠撞在一起！
刺耳的碎裂声响起！祭坛上的符文疯狂闪烁，试图抵抗，但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终究不堪重负，猛地爆裂开来！
巨大的冲击波混合着逸散的暗影能量向四周炸开！
漠北君一把将尚清华护在怀里，冰焰护罩剧烈震荡，挡住了大部分冲击。
烟尘弥漫。
当一切平息，那祭坛残片已然化为满地齑粉，再也无法凝聚能量。周围那些黑色的“苔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消散。矿坑中那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开始缓缓减退。
成功了！
尚清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腿软得厉害，后背全是冷汗。刚才真是千钧一发！
漠北君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又看了看地上那个已经碎裂的、救了他一次的小阵盘，银白色的眼眸中情绪翻涌。
他松开尚清华，仔细检查了一下他是否受伤，确认无碍后，才沉声道：“做得很好。”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尚清华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所有后怕都值了。
“我们得快上去，这里的能量还不稳定。”漠北君握住他的手。
“嗯！”
两人迅速返回结界处，在外界影卫的接应下，顺利离开了矿坑。
看到两人安然无恙，尤其是感受到矿坑内明显开始消散的阴冷气息，所有魔族将领都露出了敬佩和如释重负的神情。看向尚清华的目光，也彻底从之前的怀疑变成了认可甚至是一丝感激。
漠北君没有多言，立刻下令让精通符文的法师加强净化结界，彻底清除残余气息。
在前往下一处地点的路上，漠北君看着身边因为刚才的成功而眼睛发亮、小声嘀咕着“下次要改进阵盘反应速度”的尚清华，忽然开口：
“回去后，藏书室第三层，对你开放。”
尚清华猛地一愣，随即狂喜涌上心头！
藏书室第三层！那是存放着魔族最高深功法、秘术和上古秘闻的地方！之前他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谢谢大人！”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漠北君看着他那毫不掩饰的喜悦，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或许，将他纳入自己的世界，让他真正强大起来，并肩而行，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前方的路，虽然依旧危机四伏，但似乎……不再那么令人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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