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厚重的朱漆大门在身后“砰”地合拢,将门外张玉麟气急败坏的咆哮、人群的嘈杂议论以及清晨的喧嚣彻底隔绝。门内,光线骤然昏暗下来,浓郁得化不开的药草气息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带着陈年木柜的沉郁、千奇百怪草药的苦涩辛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沉淀了岁月的微尘气息。
我背着小乞丐,惊魂未定地站在门廊的阴影里,大口喘着粗气。后背的伤口被冷汗一浸,火辣辣地疼。背上那小小的身体依旧在剧烈颤抖,压抑不住的痛苦喘息如同破风箱般在我耳边刮擦,每一次抽吸都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透过湿冷的灰布袍子,直往我脊椎骨里钻。
“他…他快不行了…” 我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颤抖,看向身前那道清冷如月的背影。
顾倾颜没有回头。她背对着我,身姿挺拔如雪中青松,月白的劲装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清冷的光泽。她只是微微侧过头,那双寒潭映星般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里,锐利得如同能穿透一切迷雾,再次深深地、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灵魂的凝重,锁定了我背上那个颤抖的灰布团子。
“寒玉髓…” 她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比刚才在门外时更低沉,更冷冽,仿佛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碴,“果然是它…”
她猛地转身!动作快如鬼魅!我只觉眼前一花,一只冰冷如玉、却带着不容抗拒力量的手,已经如同铁钳般抓住了我的手腕!
“跟我来!”
不容我反应,她拉着我,脚步迅疾如风,却又落地无声,穿过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郁药香的前堂。两侧是高耸入顶、如同巨大蜂巢般的药柜,密密麻麻的小抽屉上贴着泛黄的药名标签,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几个正在柜台后忙碌的伙计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惊得目瞪口呆,刚要开口询问,却被顾倾颜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瞬间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去。
她拉着我,径直穿过前堂,推开一扇虚掩的、雕刻着百草图纹的月洞门,踏入一条更为幽静的回廊。回廊两侧是半开的雕花木窗,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庭院,假山流水,奇花异草,在晨光中显得静谧而雅致,与外面喧嚣的街市恍如两个世界。
但此刻我无心欣赏。背上小乞丐的痛苦喘息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微弱,那刺骨的寒意几乎要将我半边身体都冻僵!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紧攥着我衣襟的小手,力道正在一点点流失!
“快!再快点!” 我心中焦急万分,忍不住低声催促。
顾倾颜脚步未停,拉着我转过回廊尽头,推开另一扇更为厚重的、散发着淡淡檀香味的木门。
一股更加浓郁、也更加奇特的药香扑面而来!
门内是一间极其宽敞、布置却异常简洁的静室。地面铺着光滑的青石板,四壁是光洁的白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房间中央,一个巨大的、由整块青玉雕琢而成的玉盆中,盛满了清澈见底的泉水,水面漂浮着几片碧绿的莲叶和几朵含苞待放的白色莲花,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凉气息。玉盆旁,一个同样由青玉打造的小巧药炉正静静燃烧着,炉火幽蓝,几乎无声,炉上架着一个造型古朴的紫砂药壶,壶嘴正袅袅升腾着淡青色的药气,散发出一种极其清冽、却又带着一丝霸道炽热的奇异药香。
静室深处,靠墙摆放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案后坐着一个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袍的老者。老者正低头专注地翻阅着一本泛黄的古籍,手边放着一个硕大的、油光锃亮的紫砂药葫芦。他神情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周身散发着一种与世无争、却又深不可测的沉静气息。
“师叔!” 顾倾颜拉着我停在静室中央,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有人求诊!情况危急!”
那白发老者——正是回春堂的坐堂神医,孙妙手——闻声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睛不大,却异常明亮清澈,如同孩童般纯净,却又蕴含着阅尽世事的沧桑与智慧。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顾倾颜身上,带着一丝长辈的温和,随即扫过我,最后落在我背上那个被灰布包裹、气息奄奄的小小身影上。
当他的目光触及小乞丐的瞬间,那双纯净的眼睛里,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
“嗯?” 孙妙手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充满惊疑的鼻音。他放下手中的古籍,缓缓站起身,动作看似缓慢,却一步就跨到了我们面前!
他并未立刻查看小乞丐,而是先伸出两根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指,轻轻搭在了小乞丐露在灰布外、冰冷得如同寒玉的手腕上。
手指搭上脉搏的瞬间,孙妙手那红润的脸色微微一变!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无比!如同平静的海面下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冰魄凝脉…髓海翻腾…寒气蚀骨…这…这是…” 他低声喃喃,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敲击在寂静的空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寒玉髓?!而且…是被人以极其阴毒的手法,强行种入心脉?!引而不发,蓄势待噬?!”
他猛地抬头,那双纯净的眼睛里爆射出锐利如电的光芒,死死盯住顾倾颜:“倾颜!这孩子…从何而来?!”
顾倾颜迎着师叔的目光,清冷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微微抿了抿唇,声音依旧平静:“路上捡的。他体内寒毒爆发,急需赤阳散压制。”
“捡的?!” 孙妙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荒谬和难以置信,“倾颜!你当师叔老糊涂了?!身负寒玉髓!还被人种在心脉!这是能随便‘捡’到的?!这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顾倾颜那双冰封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甚至带着一丝恳求的光芒!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足以让这位见惯风浪的老神医心头巨震!
孙妙手深深地看了顾倾颜一眼,又看了看我背上气息微弱、命悬一线的小乞丐,最终,他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震惊、疑惑、凝重,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罢了…” 他摆摆手,不再追问,目光重新落回小乞丐身上,眼神变得专注而严肃,“先救人!”
他转身,快步走向那个燃烧着幽蓝火焰的青玉药炉,小心翼翼地揭开紫砂药壶的盖子。一股更加浓郁霸道的炽热药气瞬间弥漫开来!他拿起旁边一个玉勺,极其小心地从药壶中舀出一点粘稠如琥珀、散发着刺目红光的药液!
那药液在玉勺中微微晃动,如同燃烧的岩浆!正是赤阳散!
孙妙手端着玉勺,快步走回我身边,沉声道:“把他放下来!平躺!解开衣服!快!”
我如蒙大赦,赶紧小心翼翼地将背上那冰冷僵硬的小身体放倒在冰凉光滑的青石板上。手忙脚乱地去解他身上那件湿漉漉、裹得严严实实的灰布袍子。
袍子解开,露出里面同样湿透的褐色麻布短褂。小乞丐瘦骨嶙峋的身体蜷缩着,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青紫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胸口随着微弱的呼吸艰难起伏,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身体细微的抽搐。
孙妙手俯下身,枯瘦的手指再次搭上他的脉搏,眉头紧锁。随即,他毫不犹豫地将玉勺中那滴炽热的赤阳散药液,小心翼翼地滴在小乞丐微微张开的、灰败的嘴唇上!
赤红的药液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渗入苍白的唇瓣!
“呃…嗬——!”
原本昏迷的小乞丐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投入滚油中的活鱼!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痛苦、却又被强行压抑住的嘶鸣!他紧闭的眼睑剧烈颤抖,苍白的脸上瞬间涌起一片病态的潮红!豆大的汗珠如同暴雨般从额头、鬓角疯狂涌出!
一股霸道无比、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炽热气息,猛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瞬间驱散了周围的寒意!与他体内那股至阴至寒的冰毒猛烈地冲撞在一起!
冰火相冲!
小乞丐的身体在光滑的青石板上剧烈地扭动、抽搐!皮肤时而变得通红滚烫,时而又瞬间褪成死灰般的惨白!仿佛有两股无形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厮杀!每一次冲撞都让他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呜咽!
“按住他!别让他乱动!” 孙妙手沉声喝道,眼神凝重无比。
我和顾倾颜几乎同时出手!我死死按住他疯狂踢蹬的双腿,顾倾颜则用她那冰冷如玉的手,稳稳地按住了他剧烈颤抖的肩膀!
小乞丐的力量大得惊人!每一次挣扎都像濒死的野兽在爆发!汗水瞬间浸湿了我们按住他的手臂!他那双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在剧痛中剧烈收缩、放大!眼神涣散、混乱,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一丝被强行唤醒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惊恐!
他的目光茫然地扫过按住他的顾倾颜的脸,又扫过我的脸…当他的目光触及顾倾颜那双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焦灼的眸子时,他那双因剧痛而涣散的瞳孔,似乎极其短暂地…凝滞了一瞬?
随即,更剧烈的痛苦席卷而来!他猛地咬紧牙关,鲜血从紧咬的唇边渗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冰与火的拉锯战在他体内疯狂上演!赤阳散的霸道药力如同燎原之火,疯狂冲击着盘踞在心脉的寒玉髓冰毒!每一次冲击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缓慢流逝。静室里只剩下小乞丐压抑的喘息、身体撞击石板的闷响,以及紫砂药壶中药液沸腾的细微咕嘟声。
终于!
在赤阳散药力持续不断的冲击下,那股盘踞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寒气,似乎被强行压制、逼退!小乞丐身体的抽搐渐渐平息下来,那病态的潮红慢慢褪去,皮肤恢复成一种疲惫到极致的苍白。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平稳了许多。他再次闭上眼睛,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沉沉地昏睡过去,只是眉头依旧紧锁,仿佛在睡梦中也在与痛苦搏斗。
孙妙手长长舒了一口气,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再次搭上小乞丐的脉搏,凝神细察片刻,紧锁的眉头才稍稍舒展。
“暂时压下去了…” 他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赤阳散的药力霸道,暂时压制住了心脉处的寒毒核心。但寒玉髓已深入骨髓,根深蒂固…这药,只能救急,不能除根。”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顾倾颜,又看了看我:“这孩子…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他体内的寒玉髓…被人用极其高明却也极其歹毒的手法温养着…像是在…像是在等待‘收割’…”
“收割?!” 我心头巨震!老金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活体药引!
孙妙手没有回答我,而是目光锐利地看向顾倾颜:“倾颜,你实话告诉师叔!这孩子…到底是谁?你为何要救他?你可知…沾染上寒玉髓的因果,会引来多大的麻烦?!”
顾倾颜沉默着。她缓缓收回按在小乞丐肩头的手,站直身体。月白的劲装在幽暗的静室里,如同一尊冰雕。她看着昏睡的小乞丐,那双冰封般的眸子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疑惑、痛惜…甚至还有一丝…深沉的悲伤?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被打破时
“嘿嘿嘿…麻烦?何止是麻烦!简直是天大的麻烦!”
一个油滑得如同抹了蜜又掺了砂砾的熟悉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突兀地在静室角落响起!
只见静室一角,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紫檀木药柜后面,慢悠悠地“滚”出来一个矮胖敦实的身影!
老金!
情报贩子老金!
他脸上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弥勒佛笑容,手里还抓着一把不知从哪里顺来的、油光锃亮的炒南瓜子,正嗑得津津有味!
“孙神医,顾姑娘,林小哥儿…还有这位…嗯…小祖宗!” 老金笑眯眯地打着招呼,仿佛在自己家后院散步,“别来无恙啊?啧啧啧…这地方不错!药香扑鼻!就是…有点太安静了,差点把老金我憋死!”
他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踱步过来,小眼睛滴溜溜地在昏睡的小乞丐身上转了一圈,又扫过脸色凝重的孙妙手和面若寒霜的顾倾颜,最后落在我那张写满震惊和“你他妈怎么在这儿”的脸上。
“老金?!” 我失声叫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嘿嘿…山人自有妙计!” 老金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吐出一片瓜子壳,“回春堂的狗洞…啊不,是后门小道,老金我熟得很!”
他不再看我,而是转向孙妙手和顾倾颜,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带着一丝难得的正经(虽然依旧很油滑):“孙神医,您老刚才说麻烦?嘿!您老还是太含蓄了!岂止是麻烦!是泼天大祸!”
他顿了顿,小眼睛里闪烁着市侩的精光,压低声音道:“就在刚才!城南那片废墟!被翻了个底朝天!黑熊堂那群蠢货的尸首都被扒拉出来了!癞痢熊头的脑袋都被人割走了!动手的…嘿嘿…可不是官府的人!”
他目光扫过顾倾颜:“顾姑娘应该也感觉到了吧?那股子…阴魂不散的…死气?”
顾倾颜眼神一凝,没有说话,但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冰冷。
老金继续道:“还有!昨天碧磷珠崩碎的地方!连地皮都被刮了三尺!那些崩飞的、带着碧磷引阴气的碎渣…嘿嘿…被人一点不剩地…搜刮干净了!”
他伸出胖胖的手指,虚虚点了点昏睡的小乞丐:“现在,全临江城地下暗流涌动!所有眼睛…都盯着这位‘寒玉髓’小祖宗!夜鸦卫!黑熊堂余孽!甚至…某些藏在更深处的老怪物!都在找他!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老金的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我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浇灭!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心脏!
“更麻烦的是…” 老金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古怪的表情,像是幸灾乐祸,又像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指了指静室紧闭的门窗,“外面…那位知府家的草包公子张玉麟…可还没走呢!正堵在门口撒泼打滚!嚷嚷着要拆了回春堂!说他爹马上带兵来!嘿嘿…官府…也搅进来了!”
静室里一片死寂。
药炉幽蓝的火焰无声跳跃,紫砂药壶里的药液发出细微的咕嘟声。空气中弥漫着赤阳散的霸道药香、陈年药材的沉郁气息,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
孙妙手眉头紧锁,看着昏睡的小乞丐,又看了看顾倾颜,最终长长叹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凝重。
顾倾颜依旧沉默。她站在昏睡的小乞丐身边,如同一尊守护的冰雕。月光透过高窗的缝隙,落在她清冷绝伦的侧脸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她缓缓抬起手,极其轻柔地、拂开了小乞丐额前被汗水浸湿的乱发。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小乞丐额角那抹尚未完全擦净的、残留的石灰白痕时,她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双冰封般的眸子里,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深切的痛楚?!
她死死地盯着那抹惨白的痕迹,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极其熟悉的东西!
“这…这是…”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冰冷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轻轻拂过那抹白痕。
就在这时!
昏睡中的小乞丐,似乎感受到了额角的触碰,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孙妙手也注意到了顾倾颜的异样和她指尖下的那抹白痕。老神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老金嗑瓜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在顾倾颜、小乞丐和那抹石灰痕之间来回扫视,脸上那副油滑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深沉的忌惮?!
静室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那抹不起眼的石灰白痕…究竟是什么?!
它为何会让冰山般的顾倾颜如此失态?让见多识广的孙妙手和老金如此忌惮?!
“师叔…” 顾倾颜猛地抬起头,看向孙妙手,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他…不能留在这里了!”
孙妙手看着顾倾颜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又看了看地上昏睡的孩子,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此地…确实不宜久留。赤阳散只能暂时压制,后续还需…唉…”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
“老金!” 顾倾颜的目光瞬间转向情报贩子,声音恢复了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出城的路!最快!最隐蔽的!现在!”
老金胖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讨价还价,但看到顾倾颜那双冰寒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眸子,以及她指尖下那抹刺目的白痕,他最终咽了口唾沫,小眼睛滴溜溜一转:
“有!西城‘老槐树’棺材铺后院!有条地道!直通城外乱葬岗!晦气是晦气了点…但绝对够快!够隐蔽!”
棺材铺?地道?乱葬岗?!
我听得头皮发麻!但眼下,这似乎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顾倾颜没有丝毫犹豫,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地上昏睡的小乞丐抱了起来。动作轻柔得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走!” 她抱着小乞丐,转身就朝静室外走去,步伐迅疾如风!
我赶紧跟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后背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老金也麻溜地跟上,嘴里还不忘嘟囔:“哎哟喂!我的顾大小姐!您慢点!等等老金我啊!这地道口可不好找…”
孙妙手站在原地,看着我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残留的一丝水渍和药香,最终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他走到书案前,拿起那个油光锃亮的紫砂药葫芦,摩挲着,眼神复杂地望向窗外。
窗外,天色阴沉,乌云密布,仿佛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静室角落,那抹被顾倾颜指尖拂过的、残留的石灰白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刺眼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