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运来小区的清洁工王阿姨推着垃圾车，像往常一样穿梭在楼栋间。初秋的风带着凉意，扫过堆积在单元门口的黑色垃圾桶，发出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
她弯腰去掀3号楼2单元的垃圾桶盖，一股浓烈的腥甜气味突然钻进鼻腔。不同于寻常垃圾的腐臭，这味道带着种黏稠的、令人作呕的生肉感。王阿姨皱着眉用力掀开盖子——
里面没有塞满的厨余垃圾，只有一个用深蓝色帆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边缘正往下滴着暗红色的液体，在桶底积成一小滩，黏住了几片枯叶。她心里发毛，壮着胆子用扫帚柄戳了戳，帆布应声裂开一道缝，露出的不是布料或纸箱，而是一截苍白的脖颈，切口处参差不齐，像被钝器反复砍剁过。
“啊——！”王阿姨的尖叫声刺破了小区的宁静，扫帚“哐当”落地，她连滚带爬地往物业办公室跑，“杀人了！垃圾桶里有死人！”
十五分钟后，左鄞和临锡赶到现场。警戒线迅速拉起，围观的居民被拦在外面，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法医蹲在垃圾桶旁，戴着双层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剥开帆布——里面是一具无头女尸，穿着浅灰色的居家服，衣摆沾满血污，手腕上戴着一个银质手镯，已经被血浸透发黑。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昨晚10点到凌晨2点之间。”法医站起身，眉头紧锁，“颈部创口不规整，凶器应该是斧头之类的重型钝器。死者体型中等，年龄大概在30到35岁之间，身上没有其他明显外伤，暂时无法确定具体死因，需要回实验室解剖。”
临锡指着帆布上的污渍：“这布料看起来像是工地上用的防尘布，边缘还有水泥印。”他又看向垃圾桶周围，“地面有拖拽的痕迹，应该是从别处移到这里的。”
左鄞的目光扫过周围的楼栋：“查3号楼2单元的所有住户，重点排查昨晚有异常动静的家庭。另外，调取小区入口和单元门口的监控，尤其是昨晚9点到凌晨3点的录像。”
这时，一名年轻警员跑过来：“左队，物业说3号楼2单元501的住户昨晚没在家，今天一早联系不上，女的，叫林梅，32岁，在附近的超市当收银员。”
左鄞看向垃圾桶里的女尸：“把林梅的照片调出来，让法医比对体貌特征。”他蹲下身，盯着那只银手镯——镯身上刻着一个模糊的“梅”字。 监控室里的光线昏暗，屏幕上的画面带着电流杂音闪烁。小区入口的摄像头在昨夜11点07分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深色连帽衫，推着一个盖着黑布的大号行李箱，步伐沉重地走向3号楼方向。凌晨1点23分，同一个身影空着手离开，帽檐压得极低，只能看到下颌线绷得很紧。
“行李箱的尺寸和形状，刚好能装下那个帆布包裹。”临锡放大画面，“但这人脸被遮得太严实，看不清特征。”
单元门口的监控在10点半到12点之间是黑屏——物业说线路故障，前天才报修，还没来得及修。左鄞指尖敲着桌面：“太巧了。去查501的林梅，她的社会关系、最近的行踪，还有那个银手镯的来源。”
法医那边传来消息：女尸的身高、体型与林梅完全吻合，手腕骨的磨损痕迹和手镯内侧的划痕一致，基本可以确认死者就是林梅。解剖报告显示，她肺部有少量积水，死前可能溺水，但真正的致命伤是颈部动脉断裂导致的失血过多。
“先溺水，再被砍头？”临锡皱眉，“凶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左鄞拿着林梅的档案：“她离婚三年，独居，前夫叫张磊，在城西的建材市场开了家五金店，半年前因为赌博欠了高利贷，被人追债时打断过腿。”他顿了顿，指向档案里的照片，“林梅失踪前一天，有人在建材市场看到她和张磊吵架，吵得很凶，邻居说听到‘还钱’‘别逼我’之类的话。”
两人赶到五金店时，卷闸门紧闭，玻璃上积着灰。隔壁店主探出头：“张老板？好几天没来了，前阵子还说要去外地躲债呢。”
临锡在店后巷的垃圾堆里翻出一把带锈的斧头，刃口有暗红色的残留。法医初步检测，上面的血迹与林梅一致。
张磊的手机号打不通，身份证在三天前出现在长途汽车站的售票记录里，目的地是邻省的一个小县城。左鄞联系当地警方协查，同时调取张磊的通话记录——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林梅，时间就在她遇害当晚的9点47分。
“看来是债务纠纷引发的命案。”临锡整理着证据，“但头颅去哪了？凶手为什么要带走头颅？”
这时，运来小区的居民提供了一条新线索：案发当晚11点多，有人看到3号楼的电梯在17楼停过，当时电梯里有个穿雨衣的男人，手里拎着个黑色塑料袋，袋子底部在滴水。17楼住的是个独居老人，常年卧病在床，昨晚家属陪床，说没听到任何动静。
左鄞立刻带人上17楼。电梯口的地毯边缘有不易察觉的暗红色印记，顺着印记走到消防通道，楼梯转角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件湿透的雨衣，内侧沾着几根黑色长发——DNA比对与林梅一致。
“凶手在17楼处理过尸体？”临锡看着窗外，“从17楼往下抛尸太显眼，拖着行李箱走楼梯到1楼，刚好避开单元门口的监控盲区。”
邻省警方在一家破旧的招待所里抓到了张磊。他蜷缩在墙角，裤腿还沾着未干的泥点，看到警察时浑身发抖，手里紧紧攥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张磊哆哆嗦嗦地打开布包——里面是一颗被石灰腌制过的头颅，双眼圆睁，皮肤已经泛出青灰色。
“不是我想杀她……”张磊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她逼我还钱，说再不还就去告我，让我蹲大牢。那天晚上下雨，我去她家理论，争执的时候把她推到了浴缸里，她头磕在瓷砖上没了动静……”
他说自己当时吓疯了，想起建材市场收废品的教过“毁尸灭迹”的法子，就找了把斧头把她的头砍下来，装进黑色塑料袋。怕被人认出来，又把尸体装进工地捡来的帆布，拖着行李箱扔到楼下垃圾桶。
“为什么要带走头颅？”左鄞追问。
张磊突然哭了：“她活着的时候总骂我没出息，死了眼睛还瞪着我……我带在身边，是想让她看看，我不是懦夫。”
法医鉴定，林梅头部的磕伤不足以致命，真正的溺水发生在她失去意识后——张磊在慌乱中，故意按住了浴缸里的她。而那颗头颅上的石灰，是为了延缓腐烂，却也在张磊的衣服上留下了独特的化学痕迹。 张磊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运来小区的居民在案发后集体更换了单元门的监控，17楼的消防通道装上了声控灯，夜晚的楼道再也不像从前那样阴森。
左鄞站在3号楼的楼下，看着清洁工将垃圾桶清空、消毒。雨水冲刷过的地面泛着光，仿佛能映出那个雨夜的挣扎与罪恶。临锡递过来一杯热咖啡：“林梅的妹妹说，姐姐攒的钱，本来是想给她治白血病的。”
左鄞抿了口咖啡，苦涩漫过舌尖。远处的天际线泛起微光，新的一天又要开始。这座城市里，阴影从未真正消失，但总有光照进来的地方，等着他们一步一步，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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