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齿轮厂的断壁时，艾拉发现那些被海藻中和的绿色晶体正在分解。晶核裂开的缝隙里钻出细小的银色丝线，像缝补伤口的针脚，在锈蚀的铁板上绣出半透明的网。她用镊子挑起根丝线，线头立刻蜷成螺旋状，在阳光下折射出和潘多拉能量场相同的蓝晕。
“是能量结晶的降解形态。”凌默蹲在她身边，指尖掠过网面，那些丝线突然绷紧，在地面拼出片残缺的地图——南美洲的轮廓被无数细小的齿轮环绕，亚马逊河的位置标着道闪烁的绿光。“沙漏会的主实验室在雨林深处。”他想起U盘里的红色三角形标记，“那些齿轮是坐标。”
陈默的帆布包突然动了下。昨晚抢救的海藻在罐子里剧烈翻腾，叶片边缘生出半透明的薄膜，像蝴蝶的翅脉。“它们在感知能量场。”他揭开盖子，股潮湿的腥气混着薄荷味涌出来，海藻突然朝着西北方向倾斜，薄膜上浮现出流动的光纹，“像指南针。”
仓库外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阿木正把新捡的齿轮装进铁皮盒，其中枚黄铜齿轮的齿牙间卡着片蝶形的骨片，表面刻着细密的沟槽。“从钟表厂的齿轮堆里找到的。”他用指甲刮去骨片上的锈迹，沟槽里渗出淡金色的液体，“对着光看像翅膀的骨架。”
骨片放在阳光下时，投射在墙上的影子突然动了。那些沟槽组成的纹路开始旋转，拼出只展翅的蝴蝶，翅膀上的光斑随着齿轮转动的节奏闪烁。艾拉突然想起爸爸相册里的张照片——雨林深处的石碑上，就刻着只相同的蝴蝶，翅膀下藏着串数字：0719。
“是反抗组织的联络暗号。”她调出U盘里的加密文件，输入数字后，屏幕上跳出张泛黄的地图，“0719是我爸爸的生日。”地图上的亚马逊流域标着处红色的圆点，旁边写着“蝶骨溪”。
林医生抱着药箱走来时，白大褂的下摆沾着蓝色的海藻汁。“陈默的伤口愈合速度超出预期。”她举起紫外线灯，照在陈默后背的疤痕上，那些淡蓝色的印记正在消退，留下银色的纹路，像河流的分支，“细胞再生速度是常人的三倍，但能量波动很不稳定。”
陈默突然按住自己的手腕。脉搏跳动的节奏变得奇怪，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和铁皮盒里齿轮转动的频率渐渐重合。“昨晚做梦时听见水流声。”他卷起袖子，手腕内侧的皮肤下凸起条淡绿色的血管，“像有东西在血管里游。”
艾拉的显微镜突然发出嗡鸣。她调大倍率，发现海藻细胞里的能量晶体正在分裂，晶核中央浮出细小的骨片，形状和阿木找到的蝶骨完全吻合。“是共生信号。”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波纹，“蚀骨菌和生物组织正在形成新的平衡，就像……”
“就像齿轮咬合上了。”阿木突然插话，他转动那枚黄铜齿轮，蝶骨片恰好卡在齿轮的轴孔里，“你看，严丝合缝。”齿轮转动时，骨片上的沟槽开始发光，在地面投出流动的光带，像条蜿蜒的河。
巡逻队的队长突然撞开仓库门，军靴上的泥块甩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东边的海岸线在发光！”他的手在颤抖，霰弹枪的枪托磕在门框上，“瞭望塔说海水变成了蓝色，里面漂着好多透明的东西，像……像蝴蝶的翅膀。”
海岸线的沙滩上，蓝色的海水正漫过礁石，浪尖托着无数半透明的生物。它们有着蝴蝶的翅膀和鱼的尾鳍，翅脉是银色的骨片，煽动时洒下点点蓝光。凌默弯腰捡起只搁浅的生物，它的翅膀立刻合上，变成枚蝶形的骨片，沟槽里渗出的液体在掌心凝成细小的齿轮。
“是能量共生体。”艾拉掏出显微镜，镜头下的骨片正在分解，“蚀骨菌和海洋生物结合了，就像齿轮厂的藤蔓和金属。”她突然注意到骨片内侧的纹路，和B区卫兵脖颈处的蓝色印记完全相同，“这些是……未完成的晶体化个体？”
海水突然退潮，露出片布满孔洞的礁石。每个孔洞里都嵌着枚齿轮，齿牙间缠着发光的海藻。凌默转动其中枚齿轮，礁石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孔洞里喷出淡蓝色的水柱，在空中组成道光桥，通往远处的岛屿。
“是古代的传送装置。”陈默指着光桥边缘流动的光纹，和他手腕上的血管纹路如出一辙，“被共生体激活了。”他的指尖刚触到光桥，整个人突然被股力量牵引着向前，海藻罐从帆布包滚出来，在光桥上摔碎的瞬间，无数光纹顺着桥面向岛屿蔓延。
岛屿的沙滩上立着排石像。它们有着人类的躯干和蝴蝶的翅膀，翅膀是用透明的骨片拼接而成，表面刻着和蝶骨相同的沟槽。艾拉抚摸着最左侧的石像，指尖触到翅膀关节处的齿轮——那是用黄铜和骨头混合铸造的，齿牙间还卡着片勿忘我花瓣。
“是反抗组织的成员。”她认出石像底座刻着的“锈色黎明”标记，“他们把自己改造成了共生体，用骨片储存能量。”石像的胸腔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翅膀缓缓张开，露出里面藏着的金属容器，“里面有东西。”
容器里装着盘青铜色的磁带，外壳是蝶形的骨片。放进录音机后，传出艾拉爸爸的声音，比上次的磁带清晰许多：“第103次共生实验成功，蝶骨能稳定储存潘多拉能量……警告，沙漏会在培育‘噬光蝶’，它们以能量共生体为食……”
磁带突然卡住，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陈默的手腕猛地抽搐起来，血管里的绿色纹路迅速蔓延，皮肤下凸起游动的轮廓。“它们在召唤我。”他盯着远处的雨林，那里升起道绿色的烟柱，“噬光蝶在那边。”
雨林边缘的树木缠着银色的丝网，网眼里挂着无数透明的蝶茧。凌默用刀划开一只茧，里面的幼虫突然展开翅膀——半是蝴蝶的鳞翅，半是金属的齿轮，口器是尖锐的骨片，正啃食着茧壁上的能量晶体。“是沙漏会的实验体。”他想起磁带里的警告，“它们在吞噬共生体的能量。”
艾拉的齿轮转换器突然震动起来。勿忘我形状的孔洞里飞出细小的光粒，在半空组成只发光的蝴蝶，朝着雨林深处飞去。“是爸爸留下的指引。”她跟着光蝶奔跑，脚下的落叶突然卷起，露出埋在土里的金属轨道，轨道上的齿轮还在缓慢转动，“是磁悬浮轨道，通向实验室。”
轨道尽头的空地中央，矗立着座巨大的蝶形建筑。翅膀状的穹顶是用透明骨片拼接而成，阳光透过时在地面投出流动的光斑，像条光河。建筑入口的门环是枚黄铜齿轮，上面刻着“蝶骨溪”三个字，齿轮转动时，门楣上的石像突然睁开眼睛——眼瞳是两颗发光的能量晶体。
“视网膜识别？”凌默刚靠近，石像的眼睛突然射出绿光，扫过他的脸颊时，门楣上的齿轮开始转动，“是反抗组织的基因锁。”他想起B区卫兵的蓝色纹路，原来那是识别标记。
建筑内部是圆形的实验室，中央的培养舱里漂浮着具完整的共生体。它有着人类的躯体和蝴蝶的翅膀，骨片翅膀上的齿轮正在缓慢转动，胸腔里装着和艾拉手里相同的转换器。凌默凑近观察舱体上的标签——“夏娃 prototype-7”，旁边写着行小字：“能量容器，适配者：艾拉”。
艾拉的转换器突然飞进培养舱，和共生体胸腔里的装置对接。两具齿轮开始同步转动，发出柔和的嗡鸣，培养舱里的液体渐渐变得透明，露出共生体手腕上的红绳——和亚当骨架上的平安结一模一样。“是妈妈。”她的声音发颤，“爸爸把妈妈改造成了共生体原型。”
实验室的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沙漏会的基地内部。穿白大褂的人正在培育巨大的蝶茧，茧壁上的血管状纹路里流淌着绿色的液体，每个茧的编号后都标着“噬光”。“他们在用共生体的基因培育武器。”凌默指着屏幕角落的时钟，“倒计时还有72小时，他们要激活噬光蝶群。”
陈默突然捂住胸口。他的皮肤下冒出银色的纹路，和培养舱里的共生体渐渐同步。“它们在共享记忆。”他的瞳孔变成淡蓝色，“妈妈说，蝶骨溪的地下有光河，能量纯度足以净化噬光蝶……但需要有人引导能量流。”
建筑突然剧烈震动。穹顶的骨片开始碎裂，外面传来翅膀煽动的巨响。凌默跑到窗边，看到无数噬光蝶正从雨林里涌出，它们的翅膀是金属和骨头的混合体，口器啃咬着建筑的骨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它们闻到了能量的味道。”
阿木突然把铁皮盒里的齿轮全倒在地上。那些齿轮在地面自动拼接，组成道旋转的屏障，噬光蝶撞上来的瞬间，翅膀上的骨片被齿轮绞成粉末。“但撑不了多久。”他捡起枚变形的齿轮，“它们在进化，齿牙已经开始适应金属。”
艾拉突然想起爸爸的磁带。她转动培养舱上的齿轮，舱体缓缓打开，共生体的翅膀轻轻颤动，骨片上的沟槽开始发光。“光河需要钥匙。”她解下共生体手腕上的红绳，平安结里藏着枚细小的蝶骨，“是这个。”
陈默的身体突然浮了起来。他皮肤下的光纹和共生体完全同步，像条发光的藤蔓连接着两人。“我能感觉到光河的位置。”他伸出手，艾拉的转换器自动飞到他掌心，“妈妈说，适配者能引导能量流，但……”他的声音突然中断，后背裂开道绿色的伤口，噬光蝶的骨片刺进了他的脊椎。
“陈默！”凌默扑过去想拔出血片，却发现那骨片正在和陈默的脊椎融合，绿色的液体顺着血管蔓延，“是共生！”他突然明白过来，“噬光蝶在强行和他共生！”
培养舱里的共生体突然睁开眼睛。她的翅膀全部展开，骨片齿轮疯狂转动，将噬光蝶注入的绿色液体吸进自己的胸腔。“妈妈在净化能量！”艾拉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流，绿色液体正在变成金色，“她要把噬光蝶的能量转化成光河的动力！”
建筑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条流淌着金光的地下河。河水是液态的能量，河床上铺着无数蝶骨，像琴键般随着水流震动。艾拉把蝶骨钥匙扔进河里，河水立刻沸腾起来，金色的浪花冲上半空，在实验室里凝成道光桥，连接着陈默和共生体。
“快走！”阿木用身体顶住摇摇欲坠的穹顶，“我来挡住它们！”他把铁皮盒里最后枚齿轮塞进自己的工装口袋，那是枚刻着勿忘我花纹的黄铜齿轮，“告诉聚居地的孩子，会开花的机器我快做好了。”
凌默拽着艾拉跳上光桥时，最后看了眼实验室。阿木站在齿轮屏障后，噬光蝶的骨片刺穿他的肩膀，但他手里的齿轮仍在转动，在地面拼出朵金色的花。共生体的翅膀完全展开，将陈默包裹在光茧里，绿色的伤口正在被金色的光河冲刷成银色的纹路。
光河的尽头是道瀑布。金色的水流坠落时变成无数发光的蝴蝶，翅膀上的齿轮转动着，在岩壁上拼出“锈色黎明”的标记。艾拉的转换器突然飞离掌心，和瀑布中央的块巨石对接，巨石裂开的缝隙里，露出反抗组织成员的石像——他们的翅膀正在缓缓张开，像无数等待起飞的蝴蝶。
“爸爸们的计划。”凌默望着那些石像，它们的胸腔里都藏着小小的齿轮，“用整个蝶骨溪的能量，培育出能对抗噬光蝶的共生体。”他突然想起阿木口袋里的齿轮，“阿木留下的是启动信号。”
艾拉将红绳系在转换器上。平安结接触到巨石的瞬间，所有石像的眼睛同时亮起，翅膀上的骨片开始共振，发出和光河相同频率的嗡鸣。陈默从光茧里落下时，后背的伤口已经愈合，皮肤下的银色纹路组成只完整的蝴蝶，翅膀上的齿轮正在缓慢转动。
“72小时倒计时结束前，我们能净化半个雨林。”他指着瀑布下游，金色的光河正在蔓延，所过之处，噬光蝶的翅膀正在褪色，骨片上长出绿色的藤蔓，“但沙漏会的主实验室还在更深的地方。”
光河突然掀起巨浪。浪尖托着枚黄铜齿轮，齿牙间卡着片染血的布料——是阿木工装的碎片。齿轮在艾拉掌心转动，内侧刻着行小字：“光河的尽头是星图”。她突然想起那枚蝶骨投射的南美洲地图，亚马逊河的尽头标着颗闪烁的星星。
“下一站是雨林深处。”凌默将齿轮放进帆布包，里面的蓝色贝壳正在发光，和光河的金色交织成淡紫色，“沙漏会的主实验室在星图标记的位置。”
陈默的海藻罐突然浮了起来。那些长出薄膜的海藻顺着光河漂流，在水面织成金色的网，网眼里，无数细小的齿轮正在发芽，长出带着骨片的藤蔓。“它们在改造环境。”他望着远处的雨林，那里的绿色烟柱正在消散，“像阿木说的，会开花的机器。”
光河转弯处的岩壁上，不知何时多了幅新的涂鸦。阿木用齿轮拼出的金色花朵旁边，有人用蓝色的海藻汁画了条蜿蜒的河，河面上漂浮着齿轮和蝴蝶，尽头是颗闪烁的星星。艾拉伸手抚摸涂鸦时，岩壁突然渗出淡金色的液体，在她掌心凝成枚新的骨片——形状像片正在发芽的种子。
“往星星的方向去。”她握紧骨片，光河的水流突然加速，带着他们冲向雨林深处，“妈妈说过，每粒种子都记得光的方向。”
金色的河水漫过脚踝时，凌默回头望了眼蝶骨溪的方向。那座蝶形建筑正在坍塌，无数发光的蝴蝶从废墟里涌出，翅膀上的齿轮转动着，组成道巨大的光盾，将半个雨林护在其中。他突然明白石碑上的话——锈蚀之上不仅有新芽，还有能飞越废墟的翅膀。
帆布包里的转换器轻轻震动，和光河的节奏渐渐同步。艾拉打开爸爸的U盘，最后个加密文件夹自动解锁，里面是张全家福：爸爸举着齿轮，妈妈的手腕系着红绳，年幼的她手里攥着枚蝶骨，背景里的雨林正在发光，像条流淌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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