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冷笑一声,眸中寒意凛冽:“嘉陵关那箭,我刻骨铭心,今日若不彻底了断,休想善罢甘休。”
龙皓晨闻言,身形微颤,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他何尝不知唐三的恨?当初唐三心脏被捏碎之际,那爆发的本源之力几乎要动摇武魂帝国根基,若非局势所迫,他怎会做出那般选择?可唐三的身份早已注定了立场——生在天斗,长于昊天宗,那曾被武魂帝国毁于一旦的宗门烙印着血仇,比比东害死他伙伴的账更是字字泣血。龙皓晨太清楚这份恨了,恨武魂帝国,恨自己生在这片让他立场两难的土地,更恨在这最恨的地方,偏偏有了想护的人。
在爱人与家国之间,他终究站在了后者的阵营。
“唐三,你心中怨气若仍未消,我愿以性命相抵,只求你放过他们。”龙皓晨声音沙哑,目光扫过身后——姐姐早已离世,雪儿(千仞雪)神格破碎再无威胁,娜娜(胡列娜)不过魂斗罗级别,真正能成为唐三阻碍的,从来只有他一人。
话音未落,他抬手握住光耀圣剑,冰冷的剑身瞬间抵在自己脖颈上,决绝之意溢于言表,竟是真的要自刎谢罪。天斗阵营的人无不错愕,他们已许久未见唐三如此失态。
“哥!”小舞一声惊呼,脸色煞白。
唐三死死攥着龙皓晨抵在脖颈的光耀圣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鲜血顺着锋利的剑刃滴落,在地上晕开点点猩红。
“死?”唐三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以为一死就能抵消一切?你以为你死了,我那些逝去的伙伴就能活过来?”
小舞献祭时的画面如利刃般刺入脑海,那撕心裂肺的痛至今未散。幸好,小舞如今已然复活,其他伙伴也得以安息,否则,他定会将武魂殿剩余之人屠戮殆尽,以泄心头之恨。
说罢,他猛地甩开龙皓晨的手,力道之大让对方踉跄后退。
“既然你不要我的爱,那就来尝尝我的恨。”唐三眼中修罗杀意翻涌,神装附体的他周身气息凛冽如寒冬,甩了甩衣袖,冷声道:“将他带下去。武魂殿剩余的人,随他们去吧。”
千仞雪看向龙皓晨,见他微微点头,便知接下来该如何行事,默默转身,望向远方的天际,眼底情绪复杂难辨。龙皓晨被押下去时,脚步未停,只是脊背挺得笔直,光耀圣剑被唐三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为这段纠缠的恩怨画上一个仓促的句号。
小舞急忙扶住气息仍有些不稳的唐三,指尖触到他修罗神装上的冰冷铠甲,轻声道:“哥,别再伤着自己了。”她能感受到他体内翻涌的戾气,那是混杂着仇恨与不甘的洪流,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唐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修罗杀意已敛去大半,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他望着龙皓晨消失的方向,声音低沉:“有些债,不是死就能还清的。”
天斗这边的将领们面面相觑,终究没敢多言。谁都清楚唐三与武魂帝国之间的血海深仇,今日他能放过千仞雪与胡列娜,已是超乎预料的克制。
另一边,千仞雪走到胡列娜身边,后者正望着地面上那道血痕出神,眼眶泛红。“走吧,娜娜。”千仞雪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既说了放过我们,便不会再追。”
胡列娜抬头,望着被押往天斗军营方向的龙皓晨,嘴唇翕动,终究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知道,龙皓晨以性命相求,换的不仅是她们的生路,更是想为武魂帝国残存的最后一丝血脉,求一个彻底了结的机会。
唐三站在原地,任由风吹动他的衣袍,小舞紧紧握着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一点点驱散他指尖的寒意。远处,嘉陵关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那些埋葬在关下的尸骨,那些刻在血脉里的仇恨,似乎都在这一刻,随着龙皓晨被押走的背影,缓缓沉淀下来。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场以恨开始、以命相抵的纠缠,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真正落幕。龙皓晨坐在房间的地毯上,双手紧紧抱着膝盖,月神装早已随着心绪的平复褪去,露出里面素色的衣衫。他微垂着眼,目光落在光洁的地板上,那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是唐三惯用的熏香。
这里的陈设远超他的预想,并非阴暗潮湿的地牢,反而是间宽敞明亮的豪华房间,书架上整齐码着古籍,窗边摆着青瓷瓶,插着几支新鲜的白梅,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暖意。他指尖微动,触到身下柔软的羊绒地毯,心头忽然一震——这布局,这气息,分明是……唐门。
唐三竟将他带回了这里。
画面一转,唐门顶层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史莱克七怪围坐在长桌旁,气氛却不如往日那般热烈。
“老三这性子,这次是真钻了牛角尖。”戴沐白摩挲着下巴,声音沉了沉,“龙皓晨这事儿……难办。”
奥斯卡叹了口气,将刚复制出的香肠推到桌边:“谁说不是呢?当年在海神岛,咱们仨还背靠背挡过兽潮,说起来也是过命的交情。可嘉陵关那箭,还有武魂殿欠的血债,哪一样是能轻易放下的?”
朱竹清指尖划过桌面,轻声道:“他是三哥的爱人,也是我们少年时的伙伴,更是海神岛并肩的兄弟。可这情债仇怨缠在一起,终究得三哥自己想通。”
宁荣荣托着腮,望着窗外唐门的飞檐:“那天他攥着龙皓晨的剑,眼底的血丝……我从没见过他那样。可真要彻底了断,他心里怕是比谁都疼。”
马红俊闷头灌了口酒:“主动权一直都在老三手里。是杀是放,是恨是念,这结还得他亲手解。咱们说再多,也替不了他心里的煎熬。”
众人沉默下来,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会议室紧闭的门——门后,便是唐三的书房。
而此刻,龙皓晨所在的房间外,一道身影静静立着。唐三望着那扇雕花木门,指尖在身侧蜷起,修罗神的戾气与海神的温润在他眼底反复交织。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门内那人的气息,微弱,却带着熟悉的温度,像一根细细的线,缠在他的心上,抽一下,便是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这情,这恨,终究要面对面,才能了。唐三推开门,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青瓷碗沿氤氲着白雾,隐约能闻到药膳的醇厚香气。
龙皓晨闻声抬头,眼底还带着未散的红痕,声音有些发哑:“你来了。”
唐三走到他面前,将汤碗重重搁在旁边的矮几上,瓷碗与木面碰撞发出闷响。他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龙皓晨苍白的脸:“打算饿死自己?”
龙皓晨别过脸,避开他的视线,语气平淡得近乎漠然:“神不会饿。”
“神?”唐三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他忽然俯身,一把掰过龙皓晨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湿意,像被雨水打蔫的蝶翼。
“看着我。”唐三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指腹摩挲着他下颌的弧度,那里还残留着被他攥过的红印,“龙皓晨,别跟我来这套。你以为装成这副样子,就能抵消嘉陵关的一箭,抵消那些人命?”
汤碗里的热气缓缓升腾,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空气中弥漫着药膳的暖香,却驱不散眼底翻涌的寒意与纠葛。龙皓晨的目光落在唐三紧攥着他下颌的手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带着熟悉的力度,却再没有了往日的温存。他轻轻吁了口气,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没有想抵消。”
“你想对我怎么样都可以,”他抬眼望进唐三眼底,那里翻涌的怒火与痛楚交织,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人发慌,“哪怕是杀了我,我也不反抗。”
“你就那么想死?”唐三猛地加重了力道,咬牙切齿的声音里淬着冰,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着龙皓晨平静赴死的模样,心头那股火瞬间窜得更高,几乎要烧穿理智——这人总是这样,用最温顺的姿态,做最伤人的事。
“死了,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唐三逼近一步,两人鼻尖几乎相抵,他能闻到龙皓晨身上清冽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你以为死了,就能抹去你站在武魂帝国那边的事实?就能抹去你看着我差点魂飞魄散时,射出的那支箭?”
龙皓晨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血色尽褪。他没有反驳,只是任由唐三的怒火砸在自己脸上,像默认了这所有的指控。
唐三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的恨意忽然被一股更汹涌的无力感淹没。他猛地松开手,后退半步,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着龙皓晨的鼻尖:“我偏不让你死得这么痛快。”
矮几上的汤还在冒着热气,药香丝丝缕缕钻进鼻腔,却暖不了这满室的寒意。唐三猛地甩开他的脸,指节因方才的用力泛着异样的红。他后退半步,目光沉沉地锁着龙皓晨,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却又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过来,吻我。”
龙皓晨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他,眼底满是错愕。他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更深的质问,或是更重的惩罚,却没想过是这样一句话。
“怎么?”唐三扯了扯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带着几分自嘲般的戾气,“连这点事都要违抗?还是说,对着我这‘仇人’,你连伪装的温顺都做不到了?”
龙皓晨看着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有恨,有痛,有不甘,还有一丝被刻意压制的眷恋,像沉在冰水下的火焰,明明灭灭。他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迟缓,走到唐三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属于神祇的威压,以及那压在威压之下的、熟悉的体温。
他迟疑着抬起手,指尖刚要触碰到唐三的衣襟,却被对方猛地攥住手腕按在身侧。下一秒,唐三俯身,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
这吻没有半分温情,带着浓烈的恨意与不甘,像一场迟来的清算。齿间相抵的力道几乎要咬出血来,龙皓晨闭上眼,任由那股带着侵略性的气息席卷而来,舌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唐三的。
唐三的手死死攥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颈,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里。他吻得凶狠,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那些积压的怨恨、错失的时光、以及深埋心底的眷恋,全都倾泻出来。
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唐三才猛地推开他,胸膛剧烈起伏,眼底血丝弥漫。他看着龙皓晨被吻得红肿的唇瓣,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记住这种感觉。”
“这不是爱,是恨。”
龙皓晨站在原地,指尖微微颤抖,唇上的痛感清晰无比,却远不及心口那瞬间被撕裂的钝痛。他望着唐三转身的背影,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
矮几上的汤,不知何时已经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