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踏入酒肆微暖的灯火中,湿冷的雨气尚未散尽。白清清脚步一顿,眸光如寒星乍现,清冷的声音瞬间刺破静谧:“什么人?”
楼梯阴影处,一个身着夜行劲装的黑衣男子缓缓踱下,脚步声在空旷的酒肆里异常清晰。
“噗——!”百里东君刚灌进嘴里压惊的一口酒,全数喷了出来,呛得满脸通红。司空长风瞳孔骤缩,蓑衣下的手已无声无息地握紧了枪杆,肌肉绷紧如弦。
“不是吧?!”百里东君抹着嘴,一脸欲哭无泪,“真是东家起火西家冒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
那黑衣男子停在楼梯中段,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平缓,却更显阴冷:“小老板,怎么才回来?这是去哪逍遥了?我可是专程来买酒的。”
百里东君强作镇定,连连摆手:“哎呀,实在不巧!酒、酒都卖光了!一滴不剩!改日,改日一定给您留最好的!”
“改日?”黑衣男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如同夜枭啼鸣,“改日……怕是你这酒肆,都没机会再开了。”话音未落,他身形如鬼魅般一晃,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抓百里东君咽喉!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止。”白清清朱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
那气势汹汹扑来的黑衣男子,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前冲之势戛然而止!更骇人的是,一股难以想象的沛然巨力轰然压落!
“呃啊——!”黑衣男子闷哼一声,双膝不受控制地狠狠砸在酒肆坚硬的地板上!咔嚓!清晰的骨裂声令人牙酸。他整个人像是被一座无形大山死死压住,额头青筋暴起如虬龙,眼球凸出,脸颊紧贴冰冷的地面,身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彻底碾进地里!
百里东君见状,刚才的惊吓瞬间化为幸灾乐祸,躲在白清清身后探出头:“就你?还想动粗?还不够我家清清一根手指头打的呢!”
这轻蔑的话语如同滚油浇在烈火上。地上那黑衣男子虽动弹不得,却目眦欲裂,屈辱与暴怒几乎冲破理智:“贱人!休得羞辱于我——!”他嘶吼着,不知从何处爆发出一股蛮力,竟猛地抽出腰间淬毒的短剑,用尽最后力气,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狠狠掷向白清清面门!
白清清神色丝毫未变,甚至懒得再看那飞来的毒刃。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着生肉的味道猛地从百里东君背后袭来!之前街上那个沉默的屠夫,竟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百里东君身后阴影里!他手中那把沉重的剁骨刀,带着开山裂石的刚猛力道,毫无花哨地朝着百里东君的后颈劈落!
“小心背后!”司空长风厉喝如雷!他反应快如闪电,一直蓄势待发的长枪如毒龙出洞,“铛!”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精准无比地架住了那势大力沉的一刀!火星四溅,巨大的冲击力让司空长风脚下的青砖都裂开了细纹。
百里东君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彻底缩到白清清身后,指着屠夫和地上挣扎的黑衣人,声音都变了调:“你你你!你们原来是一伙的!我们素昧平生,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还好心请你们喝过我的好酒!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他一脸难以置信,悲愤交加地控诉,“总不能……就因为我酒卖得贵了点吧?”
那屠夫一击不中,被司空长风缠住,闻言只是狞笑一声,声音粗嘎:“怪只怪,你这店……开错了地方!” 他刀势更猛,逼得司空长风连连格挡。
“开错了地方?!”百里东君简直要跳脚,觉得这理由荒谬绝伦,“这就儿戏了吧?!人命关天啊!生命是很珍贵的东西,每个人只有一次!我们根本没有权利去随意剥夺他人的性命啊!”
一旁的司空长风一边沉着应对屠夫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边听到百里东君这番“天真”的宣言,忍不住以手扶额,发出一声无奈至极的叹息。这傻小子,跟这些杀手讲道理?
白清清的目光却已越过眼前的混乱,投向酒肆的各个角落,声音清冷如冰泉:“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都出来吧。”
“哼!你这女人,别以为真有两下子邪门功夫,就能如此嚣张!”屠夫怒吼,攻势更急,试图逼退司空长风。
“司空长风,”白清清淡淡道,“此人交给你。”
司空长风枪势一振,如游龙摆尾,瞬间化守为攻,朗声应道:“得嘞!交给我!”枪影翻飞,牢牢缠住了那凶悍的屠夫。
白清清则不再理会眼前缠斗,素手于虚空中悄然一拂。刹那间,数道肉眼难辨的银色光索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射向酒肆的房梁阴影、柜台死角、甚至酒坛堆叠的缝隙!
“啊!”“呃!”
两声惊呼几乎同时响起。
只见柜台后一道火红的身影被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拽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正是之前街角那个看似娇媚的“豆腐西施”,此刻她满脸惊怒,奋力挣扎却如同被蛛网缚住的蝶。
房梁上,一个试图缩进阴影的玄衣男子也被光索捆了个结实,拖到了大堂中央。他倒是没挣扎,只是翻了个白眼,一脸生无可恋地瘫在地上,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会这样”。
酒肆之内,瞬间多出了几个狼狈的“客人”。
司空长风与屠夫那激烈的缠斗,因这突如其来的“抓捕”戛然而止。屠夫惊疑不定地看着被光索捆缚的同伴,又忌惮地扫了一眼淡然自若的白清清,握刀的手微微发颤,一时不敢再动。
百里东君见状,胆子瞬间壮了起来,叉着腰,得意洋洋地指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几人:“哼!叫你们要杀我!这下好了吧?一窝端!看你们还凶不凶!”
那被无形巨力压得几乎嵌进地板的黑衣男子,此刻已彻底绝望,脸贴着冰冷的地砖,嘶声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白清清的目光平静地掠过众人,最终落在百里东君身上,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东君,你说,该如何处置他们?”
百里东君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挠了挠头,有些茫然地看向白清清:“啊?我…我不知道啊…要不清清,还是你决定吧?”
白清清微微颔首,仿佛只是在决定如何处理几只闯入的蝼蚁,樱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既然这样,那就都杀了罢。”
此言一出,酒肆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黑衣男子闭上了眼,屠夫脸色惨白,那红衣女子挣扎得更剧烈,尖声叫骂起来。
“别!别别别!姑奶奶饶命!饶命啊!” 一个带着明显夸张哭腔的声音猛地响起,正是那个被捆着、一脸生无可恋瘫在地上的玄衣男子。他此刻哪里还有半分颓丧,身体像条离水的鱼一样拼命扭动,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我跟他们真不是一伙的!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话音未落,只见他脸上肌肉骨骼一阵奇异的蠕动,如同水波荡漾,那张平平无奇甚至带着点倒霉相的脸庞,竟在众人眼皮底下飞快地扭曲、变形!眨眼间,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呈现出来——眉目飞扬,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俊朗,嘴角习惯性地微微上翘,即使身处险境,那双桃花眼里也似乎闪烁着狡黠的光。
“你!”屠夫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失声叫道,“你不是学正!你到底是谁?”
一旁的司空长风瞳孔猛地一缩,手中长枪下意识握紧,脱口而出,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异:“口若悬河…你是…灼墨公子,雷梦杀!”
白清清的目光在雷梦杀那张瞬间变得神采飞扬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纤细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噗”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裂。
束缚着雷梦杀的银色光索瞬间消散无踪。
雷梦杀如蒙大赦,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夸张地拍着胸口顺气:“哎哟喂!多谢姑娘手下留情!可吓死我了!我就说嘛,我这么人畜无害……”
他的话音还未落尽。
白清清的目光已然移开,甚至没有再看地上的黑衣男子、屠夫和挣扎的红衣女子一眼。她只是极其随意地,朝着那三人的方向,屈指,轻轻一弹。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炫目的光芒。
仿佛只是拂去了衣襟上的一粒微尘。
时间,在那一刹那似乎凝滞了。
黑衣男子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眼中的凶戾和绝望瞬间凝固、涣散。
屠夫手中沉重的剁骨刀“哐当”一声砸落在地,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眼中残留着惊骇与茫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再无声息。
那叫骂不休的红衣女子,声音如同被利刃切断,戛然而止,挣扎的动作彻底僵住,眼中生机如潮水般退去。
三人
就在白清清那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指轻弹下。
瞬息毙命
连一丝多余的反抗或哀嚎都未能发出。
酒肆内,只剩下尸体倒地的沉闷声响,以及弥漫开来的、浓郁得化不开的死寂。
百里东君脸上的得意和茫然彻底僵住,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呆呆地看着地上那三具刚刚还鲜活或者说凶恶此刻却已失去所有生气的躯体,大脑一片空白。
司空长风握着枪的手心沁出冷汗,后背一阵发凉,看向白清清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忌惮。这已非武功,这是……神魔手段!
雷梦杀那喋喋不休的嘴巴也像是被缝上了,脸上的玩世不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心悸和深深的震撼。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悄悄往远离白清清的方向挪了半步。
整个酒肆,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