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斯曜切断第七根骨刺时，听见了陆鸣意消失那天的余响。
猩红的瞳孔里映着不断剥落的天空，像块被敲碎的劣质玻璃。无限流世界的最终关卡正在加速坍缩，他脚边的地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像素颗粒，而脑海里那道暖橘色的声线，已经三天没有响起了。
“原来你的世界，崩塌时是这样的。”他对着虚空说话，短刀上的血珠还没滴落就化作了光点。红发白挑染的发丝被气流掀起，露出耳后那块刚被碎片划伤的皮肤，那里还残留着灼烧般的痛感，像极了陆鸣意描述过的末日阳光。
三天前的爆炸震碎了意识连接的最后一丝纽带。当时他正站在医院关卡的天台，看着陆鸣意所在的方向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粉瞳里的温度瞬间从他感知里抽离，像被生生拔掉了一根肋骨。系统提示音疯狂弹出“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可他第一次不在乎那些冰冷的文字。
“操。”杨斯曜低骂一声，挥刀劈开扑来的影怪。坍缩的世界开始出现时空乱流，他眼前闪过无数碎片，有陆鸣意在哨塔上啃饼干的侧脸，有对方粉瞳里映出的土豆芽，还有爆炸前最后一刻，那双眼睛里漾开的、比末日阳光更暖的笑意。
他曾以为自己能打破规则。作为无限流世界里最桀骜的闯关者，他从没想过会栽在一道意识连接上。红瞳里向来只有冷漠和算计，直到那道干净的声线闯进来，带着末日尘埃里的青草气，告诉他“土豆发芽时会顶开石块”，说“粉瞳在月光下会变成浅紫色”。
“杨斯曜，你说我们算不算朋友？”某次搜寻物资时，陆鸣意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的试探。
那时杨斯曜正把刀插进某个NPC的心脏，闻言动作顿了顿：“算吧。”
“那等我们都活下来，”对方的语气亮起来，像点燃了根火柴，“我带你看末日的星空，你带我闯你的关卡，好不好？”
好。这个字被他咽在喉咙里，现在成了最锋利的刀片。
世界崩塌的速度越来越快。杨斯曜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到关卡核心，那里悬浮着块巨大的水晶，里面封存着所有闯关者的愿望。他看见自己的名字下面写着一行模糊的字迹，像是被人用意念刻上去的，“想看看他说的淡金色日出”。
水晶突然剧烈震颤，映出另一行正在消散的字，是陆鸣意的笔迹：“替我看日出。”
“蠢货。”杨斯曜笑了笑，红瞳里第一次泛起水光。他举起短刀，刀尖抵住水晶，“要看得一起看。”
刀锋刺入的瞬间，整个世界发出刺耳的嗡鸣。时空乱流掀起他的发，红白相间的发丝在强光里飞舞，像面燃烧的旗帜。他最后看到的，是水晶碎片里折射出的幻象，暖橘色头发的少年站在初升的太阳下，粉瞳亮晶晶的，正对着他招手。
“杨斯曜，你看！是淡金色的！”
意识彻底消散前，杨斯曜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回应。很轻，很软，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当无限流世界最终坍缩成一个光点时，没有人察觉，有一缕红白色的能量碎片，穿透了时空壁垒，朝着某个早已沉寂的末日世界飘去。那里曾有个暖橘色头发的少年，在爆炸的火光里，替他看过最后一眼淡金色的日出。
他们终究没能见面，却在彼此的终末里，成了对方跨越时空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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