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南歌在第七层净化室见到苍杳时,对方正跪在冰冷的金属台上。黑色制服被撕裂成蛛网般的碎片,露出的皮肤白得像从未见过阳光,唯有那双眼漆黑的瞳孔,在弥漫的消毒水里亮得惊人。
最让她心惊的是缠绕在苍杳周身的黑雾。那些由人类负面情绪凝结的恶念,本该像硫酸般腐蚀所触碰到的一切,此刻却温顺地伏在她颈侧,像群被驯服的野兽。浮南歌握着记录板的手指微微收紧,蓝瞳里映出内务官锁骨处正在愈合的伤口,那里本该留下恶念灼烧的疤痕。
“编号734,内务部苍杳。”浮南歌按规程念出身份代码,笔尖在记录板上悬停,“检测到异常能量反应,需要进行深度净化。”
苍杳抬起头,黑瞳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她抬手抚过臂上的擦伤,那些泛着黑气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不必了,代行者大人。这些东西伤不了我。”
黑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翻涌,有缕黑色的雾气试探着朝浮南歌飘来,在离她指尖三寸处骤然消散。浮南歌猛地后退半步,蓝瞳里闪过警惕。这是《净化条例》里明确标注的高危现象,任何与恶念共生的个体都该被立即销毁。
她的通讯器就在口袋里,按下紧急按钮只需要一秒。上报这个发现,会让她在功绩簿上再添浓墨重彩的一笔,就像她过去无数次执行“净化”任务时那样。
但她看着苍杳抬手时微微颤抖的指尖,最终还是合上了记录板。
“跟我来。”浮南歌转身走向消毒通道,黑发随着步伐在肩后轻轻晃动,“净化室的仪器坏了,我带你去医疗区。”
苍杳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跟上。黑雾在她身后拖曳出长长的尾迹,却在触碰到浮南歌留下的能量屏障时自动退开,像被无形的界限隔开。浮南歌透过走廊的反光镜打量她,这个传说中从出生起就被恶念缠身的内务官,连走路都带着种易碎的脆弱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周身的黑雾吞噬。
医疗室的灯光是柔和的暖黄色。浮南歌解开苍杳的制服,才发现那些伤口远比看上去更深。有几处甚至可见白骨,却都在缓慢自愈,愈合处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灰。
“你的能力……”浮南歌蘸着药膏的手指顿在半空,“内务部知道吗?”
苍杳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黑雾在她指尖凝成细小的漩涡:“他们称我为容器。”她的声音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用来收集无法净化的恶念。”
药膏抹在伤口上时,苍杳没有皱眉,只是周身的黑雾剧烈翻涌了一瞬。浮南歌看着那些恶念在她触碰过的地方温顺退去,突然想起高层会议上的话——“所有异常个体都该被拆解研究,这是维持系统平衡的必要牺牲”。
她曾对此深信不疑。作为谎言代行者,她的职责就是用精心编织的话术,让那些被标记为“异常”的人自愿走进净化炉。直到此刻,看着苍杳脖颈处因隐忍而绷紧的线条,她第一次对那些冰冷的条例产生了动摇。
“为什么不报上去?”苍杳突然开口,黑瞳里映着浮南歌的影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浮南歌包扎的动作停了停,蓝瞳在灯光下泛起涟漪:“游戏系统的底层逻辑是平衡,而非清除。”她扯断绷带,指尖无意中擦过苍杳的下颌,那里的皮肤凉得像块冰,“或许恶念本身,不该只有被销毁这一种结局。”
苍杳的黑雾突然安静下来。她看着浮南歌收起医疗箱,看着对方将一份伪造的“常规劳损”报告输入系统,看着那双总是带着公式化微笑的蓝眼睛里,此刻盛着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你会后悔的。”苍杳说。
浮南歌关医疗室门时回头看了一眼。苍杳已经重新穿好制服,黑雾再次将她笼罩,只露出那双漆黑的眼睛。在门彻底合上的前一秒,她似乎看见有缕极淡的黑雾,轻轻碰了碰浮南歌留在桌角的药膏管。
回到办公室,浮南歌将苍杳的档案锁进了加密抽屉。窗外的虚拟城市正亮起万家灯火,那些由数据构成的光点,像极了人类世界的星辰。她想起苍杳黑瞳里的平静,突然有种预感,这个被恶念环绕却毫发无伤的内务官,或许会成为捅破这层虚假平衡的第一缕裂痕。
指尖在紧急上报按钮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落在了关闭界面的选项上。浮南歌望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第一次觉得,比起维持既定的规则,见证一场未知的改变,或许更值得冒险。
黑雾在医疗室的角落缓缓沉降,露出苍杳微微颤动的睫毛。她抬手按住心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药膏的温度,像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沉寂多年的心底,漾开了一圈极轻的回响。
无缘之海(作者)这对♀同
无缘之海(作者)但苍杳属于木讷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