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山的晨雾带着松针的寒气,苏砚站在石牛雕像前,指尖抚过牛鼻上的青铜环——环身刻着细密的猪纹,与“亥”字箭簇尾端的纹路严丝合缝。
石牛的眼眶是空的,黑洞洞地望着来路,像在等待某个迟到的故人。
陆沉靠在旁边的老柏树上,军靴碾过地上的枯枝,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刚用对讲机确认了外围布控,张野带着的特警队已经占据了山坳两侧的制高点,枪口都对准了石牛后方的断崖——那里有个被藤蔓掩盖的洞口,红外探测显示里面有三道生命体征,呼吸频率与赵峰、周砚青以及另一个未知目标完全吻合。
“李法医的地图标注,‘戌’位的箭簇在石牛腹内,‘亥’位在断崖后的溶洞。”
陆沉的目光扫过石牛底座的暗纹,那些看似杂乱的凿痕其实是组密码,对应着《周易》的六十四卦
“解开密码需要用‘酉’字箭。”
苏砚从证物袋里取出那支刻着“酉”字的青铜箭,箭簇在晨光里泛着幽蓝的光。
他将箭尾对准石牛前蹄的凹槽,轻轻转动——底座突然发出齿轮咬合的轻响,牛腹裂开道缝隙,露出个黑沉沉的暗格,里面铺着暗红色的绒布,绒布上躺着半片青铜猪纹佩,和“亥”字令牌的形状刚好互补。
“还差另一半。”
苏砚的指尖触到绒布上的血迹,法医试纸立刻显露出淡红色——是父亲的血型。
他想起酒坊爆炸前父亲最后的吼声,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
“我爹把另一半带走了。”
陆沉的对讲机在这时传来滋滋的电流声,张野的声音带着急促:“陆队,断崖洞口有动静,他们好像在安装炸药!”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断崖。
藤蔓掩盖的洞口比想象中宽敞,能容两人并排通过,洞壁上还留着新鲜的炸药引线,缠绕在钟乳石上,计时器的数字正跳动着:00:15:37。
“是定时炸弹。”
陆沉用匕首割断最近的一根引线,火花溅在他手背上,烫出个细小的水泡
“他们想炸毁整个溶洞,连同最后两支箭一起埋了。”
苏砚的目光落在洞壁的壁画上,画的是南宋军队运送军火的场景,士兵们抬着的木箱上,印着和石牛眼眶相同的图腾——是个简化的“戌”字,旁边刻着只蹲坐的狗,嘴里叼着枚青铜钥匙。
“‘戌’位的箭簇藏在狗嘴里。”他指着壁画角落,那里有个极小的箭头,指向溶洞深处的岔路。
岔路的尽头是间天然石室,中央的石台上蹲着尊石狗雕像,狗嘴紧闭,獠牙上沾着新鲜的火药粉末。
苏砚将那半片猪纹佩塞进狗耳的凹槽,石狗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嘴部缓缓张开,露出枚青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完整的“戌”字。
“能打开溶洞的暗门。”
陆沉认出钥匙的齿痕,和断崖入口的锁孔完全匹配,
“赵峰他们想炸掉主洞,从暗门带走‘亥’位的箭簇。”
他将钥匙塞进苏砚口袋,刚要转身,石室的另一侧突然传来石块坠落的声响,赵峰的声音带着嘲弄从阴影里传来:“陆队,苏先生,别来无恙?”
苏砚握紧口袋里的青铜钥匙,指尖触到钥匙柄上的刻痕,那些细密的纹路在掌心硌出痛感——和父亲书房里那把樟木箱钥匙的触感一模一样。
他忽然想起父亲曾说过,苏家的钥匙都带着独特的“记忆纹”,每道刻痕都对应着不同的密码,只有血脉相通的人才能解开。
“你根本不是警察,”
苏砚的声音很稳,目光扫过赵峰腰间的青铜令牌
“你的令牌是伪造的,真正的‘庚’字令牌,边角有个极小的缺口,是我曾祖父当年用子弹崩的。”
赵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下意识地捂住令牌,这个动作恰好印证了苏砚的话。
陆沉趁机扑过去,手铐甩出去缠住他的手腕,膝盖顶住他的后腰,动作干净利落。
“你潜伏在警队十年,就是为了今天吧?”
赵峰挣扎着狞笑:“你们赢不了的!周砚青手里有完整的火药配方,就算没有最后两支箭,他也能……”
话音未落,溶洞突然剧烈震颤,头顶的钟乳石簌簌落下,计时器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00:03:19。
“引线被远程启动了!”陆沉拽起苏砚往暗门跑,赵峰的惨叫声被石块坠落的轰鸣淹没。
暗门的锁孔在晃动的光影里忽明忽暗,苏砚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没对准钥匙孔,陆沉的手覆上来,带着他一起转动——锁舌弹开的瞬间,两人跌进暗门后的通道,身后传来轰然巨响,整个石室被碎石掩埋。
通道里一片漆黑,只有应急灯的绿光在远处闪烁,像只引路的萤火虫。
苏砚靠在陆沉肩上剧烈地喘息,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和火药味,混杂着淡淡的松针香,是北邙山特有的气息。
“我们……活下来了?”
“嗯。”
陆沉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他抬手想擦去苏砚脸上的灰尘,指尖却在触到他脸颊的瞬间顿住——那里还留着泪痕,是为父亲流的
“你父亲……他会为你骄傲的。”
苏砚的眼眶又热了。
他想起父亲在酒坊最后望向他的眼神,那里没有遗憾,只有欣慰,像看着自己精心修复的古籍终于重见天日。
“他说,守住箭簇,守住家国。”
通道尽头的绿光越来越亮,隐约能听到水流的声音。
陆沉扶着他往前走,脚下的路渐渐变得潮湿,洞壁上渗出的水珠滴落在头盔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倒数着某个即将揭晓的时刻。
当绿光完全笼罩他们时,苏砚才看清眼前的景象——是个地下暗河,河水泛着幽蓝的光,河面上漂浮着片巨大的荷叶状石台,石台上卧着尊完整的石牛雕像,牛背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擦拭着什么,动作缓慢而专注。
是姑父陆廷州。
他的左腿有些跛,是当年卧底时被打断的,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另一半猪纹佩,此刻正与苏砚口袋里的半片慢慢拼合,形成个完整的“亥”字。
石牛的腹内,静静地躺着最后一支透甲箭,箭杆上的纹路在绿光里流转,像有生命般。
“你们来了。”
陆廷州转过身,脸上的疤痕在绿光里显得有些模糊,却掩不住眼底的温和
“十二支箭终于要合璧了。”
他将拼合的猪纹佩放在石牛的眉心,整个溶洞突然亮起柔和的白光,十二支青铜箭从不同的角落飞来,在石台上组成个完整的圆形,箭簇的蓝光汇聚成束,照亮了洞壁上最深处的壁画。
那是幅完整的南宋军械图,标注着火药库的精确位置,就在北邙山主峰的地下,入口藏在石牛的右眼。
而图的角落,画着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一个是穿长衫的苏氏先祖,一个是穿军装的陆氏先祖,两人手里各握着半支透甲箭,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
“苏家守箭,陆家护道,这是我们两家人的宿命。”
陆廷州的声音带着沧桑,他将那支“亥”字箭递给苏砚
“现在,该交给你们了。”
苏砚接过箭,指尖触到箭杆上的刻痕,那些细密的纹路突然变得滚烫,像有股暖流顺着手臂涌遍全身。
他看向陆沉,对方也正在看他,目光深邃得像藏着整片星空。
暗河的水面突然泛起涟漪,远处传来隐约的警笛声,张野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陆队,周砚青被抓住了,在军火库的入口!”
陆廷州笑了笑,望向溶洞深处:“该结束了。”
苏砚握紧手中的透甲箭,和陆沉并肩走向那道被蓝光照亮的入口。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军火库的秘密,青铜会的余党,还有那些流淌在血脉里的责任,都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一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