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

ooc致歉，私设致歉

雨村的夏天，连风都是懒洋洋的，裹着青草、泥土和溪水被晒暖的微腥气息。午后，蝉鸣聒噪得能掀翻屋顶，胖子四仰八叉地瘫在堂屋的竹凉席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肚皮上的汗珠亮晶晶的。

“天真同志，天真同志！”胖子用蒲扇柄捅了捅旁边同样昏昏欲睡的吴邪，“再躺下去，骨头都要酥了！咱得找点乐子啊！”

吴邪勉强睁开一只眼，被窗外白花花的日头刺得又赶紧闭上：“乐子？跟门口那晒蔫巴的野猫大眼瞪小眼算乐子吗？”

“啧，没追求！”胖子一骨碌坐起来，小眼睛贼亮，“胖爷我发现后山那溪谷下游，有片浅滩，水清得跟玻璃似的，石头底下指不定藏着螃蟹和小鱼！咱去野炊！烧烤！胖爷我腌了一罐子五花肉，就等着这天呢！”

野炊？吴邪终于来了点精神。他下意识看向院子角落。张起灵正坐在葡萄架下的阴影里，手里拿着块磨刀石，慢条斯理地打磨着一把短柄柴刀。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汗衫，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有力，神情专注，仿佛打磨的不是柴刀，而是一件稀世珍宝。阳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跳跃的光斑。

“小哥？”吴邪唤了一声。

张起灵动作没停，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应了。他指尖拂过刀刃，发出细微悦耳的“噌”声，比蝉鸣好听多了。

***

傍晚时分，暑气稍退。三人背着家伙什儿，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蜿蜒小径往后山溪谷走去。胖子哼着不成调的歌，背上的竹篓里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吴邪提着装腌肉的瓦罐和调料包，张起灵则沉默地扛着柴火和简易烤架，步履沉稳。

溪谷深处果然别有洞天。一片开阔的鹅卵石浅滩，溪水清澈见底，潺潺流过，撞在圆润的石头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带来丝丝凉意。夕阳的金辉洒在水面，碎成一片晃动的金子。

胖子欢呼一声，甩开膀子就开始垒灶生火。吴邪挽起裤腿，小心翼翼地下到溪水里，清凉瞬间包裹了脚踝，舒服得他眯起了眼。他弯着腰，翻开溪边湿漉漉的石头，果然有惊慌失措的小螃蟹举着钳子横着逃窜。

“小哥！这边！”吴邪兴奋地招呼。

张起灵放下东西，走了过来。他没脱鞋，直接踩进浅水，动作轻盈得连水花都没溅起多少。他蹲下身，目光在水底的石缝间逡巡，修长的手指快如闪电地探入水中，再抬起时，一只张牙舞爪、个头不小的青壳螃蟹就被捏住了背壳，徒劳地挥舞着钳子。

“哇！小哥厉害！”吴邪由衷赞叹，眼睛亮晶晶的。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把螃蟹丢进吴邪放在岸边的竹篓里，又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夕阳的余晖给他侧脸镀上一层暖金色，连那总是过于冷硬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火很快升起来了，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空气，驱散了水边的湿凉。胖子把串好的五花肉架在烤架上，肥美的肉片一接触高温，立刻发出“滋啦滋啦”的诱人声响，油脂滴落，火苗猛地窜高一下，浓郁的肉香霸道地弥漫开来，瞬间盖过了溪水的清新和草木的气息。

吴邪和张起灵也带着收获——一小篓螃蟹和小鱼——回来了。胖子麻利地处理干净，用树枝穿了，也架到火上。吴邪负责翻烤，时不时刷上一层胖子秘制的酱料，香气更是勾人馋虫。

“来来来，天真，尝尝胖爷的手艺！”胖子迫不及待地撕下一块烤得焦黄流油的五花肉，吹了吹就往吴邪嘴边送。

吴邪刚想张嘴，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动作更快。张起灵不知何时拿起了另一串烤得恰到好处的肉串，上面还特意挑了一块肥瘦均匀、烤得金黄微焦的。他极其自然地，将肉串递到了吴邪唇边，距离近得能闻到肉香混合着他指尖沾染的、淡淡的溪水清冽气。

吴邪一愣，抬眼看向张起灵。小哥的目光落在肉串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只是递过来一件寻常的东西。可那眼神深处，在跳跃火光的映照下，似乎有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专注。

胖子举着肉的手停在半空，看看张起灵，又看看吴邪，嘿嘿一笑，识趣地转手把肉塞进了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得，有人比我手快。天真，快尝尝小哥烤的，肯定比我烤得好！”

吴邪脸有点热，掩饰性地低下头，就着张起灵的手，小小咬了一口。油脂的焦香、瘦肉的韧劲、酱料的咸鲜微甜瞬间在口腔炸开，好吃得他眼睛都弯了起来。“嗯！好吃！”他含糊地称赞，嘴角沾了点油光。

张起灵看着他的反应，几不可察地，唇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弧度。他又把肉串往前递了递，示意吴邪继续吃。自己则拿起一串没刷酱的、烤得比较干的鱼，安静地吃了起来。

胖子在一旁大快朵颐，嘴里塞满了肉还不停地说话，插科打诨，逗得吴邪直乐。张起灵虽然依旧话少，但坐在篝火旁，火光在他沉静的眸子里跃动，他偶尔会接过吴邪递来的水壶，或是在吴邪被烟呛到时，不动声色地侧身替他挡开飘来的烟气。他的存在，像溪谷里一块温润的玉石，沉静地散发着安稳的力量。

暮色四合，最后一丝天光隐没在山峦之后。吃饱喝足，胖子打着满足的饱嗝，四仰八叉地躺在旁边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不一会儿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篝火还在燃烧，发出噼啪的轻响，光线变得柔和而温暖。吴邪抱着膝盖坐在火边，看着跳动的火焰出神。张起灵坐在他旁边，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感受到彼此身上散发的暖意。

夜空中，星子一颗接一颗地亮了起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远离了尘嚣，山里的星空纯净得惊人，银河像一条朦胧发光的纱带，横亘在深邃的墨蓝天幕上。

“真美啊。”吴邪轻声感叹，仰着头，脖子有些酸。

旁边传来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张起灵往他这边挪了挪，更近了一些。他伸出手，不是拉他，而是用指关节轻轻碰了碰吴邪的后颈，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极其微小的动作。

吴邪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随即放松下来，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比篝火更熨帖。他侧过头，看向张起灵。星光落在那人深邃的眼眸里，像沉入了静谧的湖底，闪烁着细碎的微光。

“小哥？”吴邪的声音放得很轻，怕惊扰了这片宁静。

张起灵的目光从星空移到他脸上，带着无声的询问。

吴邪忽然想起上次他说的“味道”，脸又有点热，但这次他没避开，反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小声问：“现在…还有吗？那个…‘味道’？”

张起灵看着他被火光映得发亮的眼睛，和嘴角那点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属于他的烤肉的油渍。他沉默了几秒，然后，非常非常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他的视线扫过吴邪沾着烟火气的发梢，染着酱料的手指，最后落回他带着笑意的、亮晶晶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空茫和困惑，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沉静的专注，仿佛在确认一件早已刻入骨髓的事实。

篝火的暖光勾勒着他清俊的侧脸，几缕垂下的额发在夜风里轻晃，发梢似乎也沾染了星辉。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往吴邪身边靠了靠，近到两人的肩膀几乎要挨在一起。溪水的潺潺声、胖子的鼾声、木柴燃烧的噼啪声，还有身边人温热的、带着烟火气息的存在感，交织成一片令人心安的背景音。

吴邪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放松而温暖的笑。他学着张起灵的样子，也轻轻往他那边歪了歪头，肩膀终于实实在在地靠在了那沉稳的支撑上。他仰头望着璀璨的星河，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喟叹，又像是在回应那个无声的点头：

“嗯，那就好。”他顿了顿，笑意更深，带着点狡黠，“反正……也洗不掉了。是吧？”

晚风拂过，带着溪水的凉意和草木的清香，吹散了烤肉的烟火气，却吹不散身边人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独属于张起灵的、冷冽又温暖的气息。星光温柔地洒落，将依偎在一起的两个身影，连同这溪谷的静谧，都染上了一层甜暖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