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午

ooc致歉，私设致歉

雨村的夏天，像个巨大的、湿热的蒸笼。日头明晃晃地悬在头顶，毫不留情地把每一丝水汽都从泥土、草木和屋瓦里逼出来，再沉沉地压回地面。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吸一口进肺里，都带着沉甸甸的闷热感。蝉鸣声嘶力竭地叫着，此起彼伏，织成一张密不透风、令人昏昏欲睡的噪音网。

吴邪四仰八叉地瘫在堂屋那张老旧的竹躺椅上，后背的汗已经把薄薄的汗衫浸透，黏糊糊地贴在椅面上。他手里有气无力地摇着一把豁了口的蒲扇，扇出来的风也是温吞吞的，聊胜于无。胖子更夸张，直接光着膀子躺在地上铺着的凉席上，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鼾声跟窗外的蝉鸣一唱一和。

“热……死……了……”吴邪拖长了调子，感觉身上的骨头都被这闷热蒸软了，连抱怨都显得有气无力。

胖子在鼾声的间隙里模糊地应了一声：“心静……自然凉……” 话没说完，又被自己的呼噜声打断了。

吴邪翻了个白眼，决定自力更生。他挣扎着爬起来，趿拉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往厨房后面的小水缸走去。这口水缸是他们特意放在阴凉处的，里面浸着刚从后山溪涧里挑回来的泉水，冰凉刺骨，是他们对抗酷暑的秘密武器。

掀开盖在水缸上的木板盖子，一股带着水汽的凉意扑面而来，吴邪舒服地眯起了眼。水缸里，赫然沉着一个圆滚滚、翠皮黑纹的大西瓜！那是昨天隔壁王婶送来的，说是自家地里结的沙瓤瓜，特意嘱咐要用井水冰透了才好吃。

吴邪眼睛一亮，热意都消减了几分。他挽起袖子，探手进去，冰凉的泉水激得他一个哆嗦，却爽快无比。他费力地把沉甸甸的西瓜抱了出来，水珠顺着光滑的瓜皮往下淌，滴在地上瞬间就洇开一小片深色。

“胖子！醒醒！吃瓜！”吴邪抱着冰西瓜，用脚踢了踢凉席上那团肉山。

胖子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到西瓜，瞬间清醒了大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哎呦喂！救命的来了！” 他手脚麻利地找来菜板和刀。

刀锋切入冰凉的瓜皮，发出清脆的“咔嚓”声。红艳艳、水灵灵的瓜瓤露了出来，黑色的籽儿镶嵌其中，沙沙的质感肉眼可见。一股清甜的瓜香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空气里的闷热粘腻。

“嚯！好瓜！”胖子赞了一声，手起刀落，几下就把西瓜切成了大小均匀的三角块。

吴邪迫不及待地拿起最靠近瓜心、看起来最红最沙的一块，一口咬下去。冰凉的汁水瞬间在口腔里爆开，甜得纯粹，带着山泉的清冽，顺着喉咙滑下去，一路凉到胃里，驱散了五脏六腑的燥热。

“嘶……爽！”他满足地喟叹一声，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胖子更是狼吞虎咽，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淌也顾不上擦。

就在两人吃得酣畅淋漓、满手满脸都是西瓜汁的时候，堂屋门口的光线被一道身影挡住了。

张起灵回来了。他依旧穿着那身深色的布衣，额发被汗水微微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他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几把刚采的、还带着露水和泥土气息的草药，显然是刚巡山回来。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地上堆着的瓜皮，再落在吴邪和胖子那副狼狈又满足的吃相上。

“小哥！快来！”吴邪嘴里塞着瓜，含糊不清地招呼，顺手拿起一块最大的、瓜心最红的递过去，“冰镇西瓜！透心凉！王婶给的，可甜了！”

张起灵没说话，目光在吴邪沾着西瓜汁、显得有些苍白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瞬。他放下竹篮，走到水缸边，舀了半瓢清水，慢条斯理地洗了洗手，擦干。这才走过来，接过了吴邪递来的西瓜。

他没有像吴邪和胖子那样大口啃咬，而是小口地、斯文地吃着。冰凉的甜意同样在他口中化开，驱散了山间行走带来的暑气。他安静地吃着，听着吴邪和胖子因为一块特别甜的瓜肉而互相争抢拌嘴。

吴邪连吃了两大块，冰凉的感觉从胃里蔓延开，舒服得直叹气。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的甜汁，伸手又想去拿第三块。

指尖刚碰到那冰凉的瓜皮，一只微凉的手就轻轻覆在了他的手腕上。

吴邪一愣，抬头看向张起灵。

张起灵已经吃完了自己那块瓜，正用一块干净的布巾擦拭着手指。他垂着眼睫，没看吴邪，只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凉的，够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胖子在旁边打了个饱嗝，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帮腔：“就是，天真同志，贪凉吃多了，小心闹肚子！小哥是为你好！” 他说完，又贼兮兮地伸手去拿最后一块瓜。

吴邪看着张起灵那只还按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那微凉的触感似乎比冰西瓜更能让他冷静下来。他悻悻地缩回手，小声嘀咕：“知道了……就你管得多……” 语气里却没有半分不满，反而有点被管束的、隐秘的受用。

张起灵这才松开手，拿起自己带来的小竹篮，走到院子一角的阴凉处。那里有个小小的土灶，上面常年温着一壶水。他熟练地生起一点小火，不是用来烧水，而是用余温慢慢烘烤着刚采回来的草药。几片翠绿的叶子，几根带着泥土的根茎，被他仔细地摊开在干净的竹匾上，借着灶膛的微热慢慢烘干水分。淡淡的、清苦的草药香开始飘散，与空气里残留的西瓜甜香奇异地混合在一起。

吴邪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点因为没吃够瓜而冒出来的小委屈，被一种更熨帖的感觉取代了。小哥总是这样，话不多，做的事却都在实处。他大概早就算好了，贪凉伤脾胃，这草药是预备着给他们祛湿理气的。

午后最毒辣的日头终于开始西斜，威力减弱了一些。蝉鸣依旧，但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小院里，胖子吃饱喝足，又躺回凉席上，很快鼾声再起。

张起灵将烘得半干的草药收好，走到水缸边，拿起吴邪之前用过的水瓢，舀了满满一瓢冰凉的泉水，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有水珠顺着他线条利落的下颌滑落，没入衣领。他喝得很痛快，带着一种山野之人的爽利。

放下水瓢，他走到吴邪躺着的竹椅边。吴邪正半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蒲扇，昏昏欲睡。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指节在吴邪因为贪凉而微微有些发凉的额头上轻轻贴了一下，试了试温度。动作自然得如同呼吸。

那微凉的指尖触感让吴邪一个激灵，睡意跑了大半。他睁开眼，对上张起灵近在咫尺的、沉静如水的眸子。

“没事，就是西瓜吃多了点凉气。”吴邪嘟囔着解释，有点心虚。

张起灵收回手，点了点头。他走到一旁，拿起灶上那个已经温热的陶壶，倒了一杯水。不是冰凉的泉水，而是温热的白开水。他端着杯子走回来，递给吴邪。

“喝这个。” 依旧是简短的两个字。

吴邪看着那杯冒着丝丝热气的白水，再看看张起灵不容拒绝的眼神，认命地接了过来。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缓缓注入胃里，驱散了残存的寒意，带来一种踏实的暖意。刚才贪图一时冰爽带来的那点空虚感，瞬间被填满了。

他捧着温热的杯子，看着张起灵走到屋檐下的阴影里，拿起他那把惯用的柴刀，开始默默地削一根不知做什么用的木棍。木屑随着他稳定而富有韵律的动作，簌簌落下。

蝉鸣，鼾声，刀削木头的沙沙声，还有杯中温水袅袅升起的热气……所有的声音和气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无比寻常却又无比安宁的雨村夏日图景。没有惊心动魄，没有生离死别，只有这琐碎日常里，被另一个人默默记挂在心上的妥帖和安稳。

吴邪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水，感觉连闷热的空气都变得温柔起来。他舒服地喟叹一声，重新瘫回竹椅里，这一次，连摇蒲扇的力气都省了。

嗯，夏天嘛，有冰西瓜解暑，有胖子搞笑，有小哥管着……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