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c致歉,私设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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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村的雨季,绵长得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头。灰蒙蒙的天幕低垂,雨水织成细密的网,笼罩着小小的村落、青翠的山峦,也笼罩着他们那座带着小院的平房。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被反复浸润后散发的、略带腥气的清新味道。
吴邪盘腿坐在堂屋的门槛上,胳膊肘支着膝盖,手掌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院子里被雨点砸出无数小水坑的地面。雨水顺着屋檐瓦片汇聚成线,哗啦啦地倾泻在檐下的青石板上,溅起一片迷蒙的水雾。墙角那几株芭蕉叶子被打得噼啪作响,绿得发亮。
“唉……” 他长长地、毫无意义地叹了口气。这雨下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湿意和倦怠。
胖子在里屋睡得鼾声如雷,那声音隔着门板都清晰可闻,倒是给这单调的雨声添了点“伴奏”。
张起灵坐在吴邪旁边不远的一张矮竹凳上。他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软布,正低着头,专注地擦拭着一把有些年头、但保养得极好的短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幽冷的光泽。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近乎禅定的韵律感,仿佛这雨声、这湿气、这世间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只有眼前这把陪伴他多年的刀,需要他此刻全部的温柔与耐心。
吴邪的目光从院中的雨帘,慢慢移到了张起灵身上。看着他低垂的、浓密纤长的睫毛,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稳定地拂过冰冷的刃面,看着他沉静如深潭的侧脸轮廓。一股莫名的、带着点焦躁的烦闷,像水底的泡泡一样,悄悄地从心底咕嘟咕嘟冒上来。
他伸出手指,无聊地戳了戳张起灵结实的手臂肌肉:“小哥……”
张起灵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极轻的“嗯?”算是回应,表示他在听。
“你说……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吴邪没话找话,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撒娇似的抱怨腔调。
张起灵抬起眼皮,目光掠过吴邪因为无聊而微微皱起的眉头,投向灰蒙蒙的天际。他的眼瞳依旧深邃,像蕴藏着整个雨季的湿气。
“快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仿佛他能看穿那厚重的云层,窥见其后隐藏的晴空。
“你每次都这么说。”吴邪撇撇嘴,收回手指,又托回下巴,继续对着雨幕发呆。心里那股莫名的焦躁却更盛了。他像只被关久了、浑身不得劲的猫,急需找点事情来磨爪子。
目光在堂屋里逡巡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角落里堆着的一些杂物上——那是前些天胖子从镇上淘换回来的几块旧木板,说是留着以后修修补补用。一个念头,带着点孩子气的冲动,毫无预兆地蹦了出来。
“小哥!”吴邪猛地站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咱们把堂屋那个漏雨的小角落修了吧?就靠窗那边,上次雨大,都渗水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张起灵擦拭短刀的动作终于停下了。他抬眼看向吴邪,墨黑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对方脸上那副“我想到个好主意”的雀跃表情。他又侧头看了看窗外连绵不绝的雨丝,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雨。” 他言简意赅地指出当前最大的障碍。
“没事儿!”吴邪已经兴奋地挽起了袖子,“就一小块地方,在屋檐底下,淋不着多少!我看那几块板子大小正合适!走走走,就当活动活动筋骨,再这么坐下去,人都要发霉长蘑菇了!”
他说着,也不等张起灵再发表意见,就兴冲冲地去角落拖那几块沉重的木板。木板边缘粗糙,沾着灰尘和蛛网。张起灵默默地看着他略显笨拙地拖拽,然后放下擦得锃亮的短刀,站起身,无声地走过去,轻松地接过了吴邪手里最重的那两块。
“哎,还是小哥你力气大!”吴邪嘿嘿一笑,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又去搬工具箱。
两人把木板和工具搬到堂屋靠窗那个有些渗水的角落。张起灵先仔细查看了渗水点的情况,又抬头看了看屋顶内侧的结构。吴邪则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锤子和几根钉子,对着木板比划,一副要大展拳脚的样子。
“小哥,你看这样钉上行不行?”吴邪比划着,想把木板直接盖在渗水的墙皮上。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按住了吴邪拿着锤子的手腕。他的手干燥而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吴邪的动作顿住,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张起灵拿过吴邪手里的木板,走到渗水点上方一点的位置,用指甲在墙皮上轻轻划了一道线。然后又拿起另一块略小的板子,做了个支撑的结构示意。
“哦!懂了!要先搭个架子,再盖板子挡水,这样受力才稳,对吧?”吴邪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眼睛亮亮的,带着点崇拜地看着张起灵。
张起灵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接下来的场面,就变得有些……热闹。
“小哥!钉子!给我钉子!长的那根!”
“锤子!锤子跑哪儿去了?”
“哎哟!这破木板怎么这么硬!钉子都砸歪了!”
“小哥快扶一下!这边要掉下来了!”
吴邪咋咋呼呼,手忙脚乱,指挥声、抱怨声、工具磕碰声不绝于耳。汗水很快从他额角渗出,混着不小心蹭上的灰尘,在脸上画出几道滑稽的痕迹。他干得极其投入,也极其……笨拙。好几次差点砸到自己手指,或者把钉子敲进了不该敲的地方。
张起灵则成了他最稳固的后盾和“救火队员”。他沉默地递工具,稳稳地扶住摇摇欲坠的木板,在吴邪把钉子砸歪时,用一把小钳子精准地拔出来,再换一个位置重新钉好。他动作利落精准,仿佛在完成一件精密的艺术品,而不是在修补一块漏雨的墙角。偶尔吴邪笨拙的动作会带起一片灰尘,扑到他脸上,他也只是微微偏头,眨眨眼,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吴邪身侧或身后半步的位置,目光专注地落在吴邪的手上,或者他正对付的那块木板上。那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守护,像一张无形的网,兜住了吴邪所有的毛手毛脚和可能的危险。
在张起灵不动声色的“技术指导”和“安全保障”下,那块渗水的角落终于被一块虽然看起来有点粗糙、但结构异常稳固的木板严严实实地覆盖住了。
“搞定!”吴邪把锤子往工具箱里一扔,长舒一口气,叉着腰,颇有成就感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脸上沾着灰,汗湿的头发贴在额角,模样有点狼狈,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子。“小哥你看!是不是很完美?这下再大的雨也不怕了!”
张起灵的目光在那块钉得歪歪扭扭、但确实堵住了漏点的木板上停留片刻,又落回吴邪那张沾着灰、却洋溢着纯粹满足和兴奋的脸上。他嘴角的线条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丁点,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认可。
就在这时,里屋的鼾声停了。胖子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推门出来,被堂屋的景象吓了一跳:“嚯!你俩干嘛呢?拆房子啊?” 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那块崭新的、略显突兀的木板补丁,以及地上散落的木屑和工具,“天真同志,你这是……搞土木工程?”
“修房子!堵漏!”吴邪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指着自己的“杰作”,又指了指身边的张起灵,“小哥指导,我主力施工!”
胖子凑过去仔细看了看那粗糙的钉痕和吴邪灰头土脸的样子,又看看旁边一身清爽、连衣角都没怎么乱的张起灵,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得了吧你!就你那两下子,还主力?我看是小哥主力,你负责添乱还差不多!瞧你这一身灰,跟刚从灶膛里爬出来似的!”
“滚蛋!”吴邪笑骂着推了胖子一把,脸上却不见丝毫恼怒,只有干完活后的痛快和得意。
张起灵没理会两人的斗嘴,默默地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工具。他动作麻利,很快就把锤子、钉子、钳子等物归回工具箱原位。
吴邪也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对了!胖子,你上次买的绿豆糕呢?干活儿干饿了!” 他舔了舔嘴唇,刚才那股兴奋劲儿过去,肚子还真有点咕咕叫。
“柜子里呢!自己去拿!”胖子摆摆手,又打着哈欠回屋去了,大概是觉得看吴邪修房子比睡觉还费神。
吴邪兴冲冲地跑去翻柜子,果然找到一包油纸包着的绿豆糕。他小心地打开,清甜的豆香和糕点的油香立刻飘散出来。他拿了两块最大最完整的,转身走回堂屋门口。
张起灵已经把工具箱放回原处,正站在门槛边,望着院子。外面的雨,不知何时竟然真的变小了。细密的雨丝变成了稀疏的雨点,滴滴答答,不再连绵成片。厚重的云层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撕开了一道缝隙,一缕极其稀薄、却无比真实的阳光,带着雨后特有的澄澈感,顽强地穿透云层,斜斜地照射下来,正好落在他们刚刚修补好的那个屋檐角落。新钉的木板在微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几颗残留的水珠顺着边缘滴落,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吴邪走到张起灵身边,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一缕难得的阳光,心情莫名地更加敞亮起来。他把手里那块最大、看起来最松软的绿豆糕递到张起灵面前。
“喏,小哥,辛苦了!最大的一块慰劳你!” 吴邪笑得眉眼弯弯,脸上还带着灰痕,像个刚玩完泥巴、讨赏的孩子。
张起灵的目光从那一缕微光上收回,落在眼前这块散发着清甜香气的糕点上,又缓缓上移,落在吴邪那张沾着灰尘、却笑得无比灿烂的脸上。那笑容干净纯粹,带着雨后初晴般的明朗,瞬间驱散了雨季所有的阴霾和湿冷。
他没有立刻去接糕点,而是抬起手。吴邪以为他要拿绿豆糕,下意识地又往前递了递。谁知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却越过了糕点,温热的指尖带着薄茧,极其轻柔地拂过他沾着灰痕的鼻尖。
指尖的触感微痒,带着一点粗糙的暖意。吴邪微微一愣。
张起灵收回手,指尖上沾了一点灰。他这才接过吴邪手里的绿豆糕,动作自然。然后,他微微低下头,就着吴邪的手,咬了一小口那块松软的糕点。清甜的豆沙在口中化开。
“甜。” 他低声说,声音比檐下将息的雨滴还要轻,却清晰地落进吴邪耳朵里。那双常年沉静如古井的眸子,此刻映着那一缕微薄的阳光和吴邪怔忡的脸,漾开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吴邪看着张起灵嘴角沾上的一点细小豆沙屑,又看看自己手里被他咬了一口的绿豆糕,再看看他眼中那抹罕见的温软笑意。刚才鼻尖被触碰的地方,那点微痒似乎还在,带着奇异的温度,一路蔓延到心口,像被那缕稀薄的阳光直直照了进去,暖烘烘的。
他低头,也大大地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绿豆糕。豆沙的清甜混合着米糕的软糯,在舌尖弥漫开来。
“嗯,是甜。”他含糊地应着,嘴角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眼睛弯成了月牙。那笑容,比穿透云层的阳光还要明亮几分。
雨声渐歇,檐下的水珠滴答滴答,敲打出悠长的尾声。小小的堂屋里,弥漫着绿豆糕的甜香,和一种无需言说、却足以驱散整个漫长雨季阴郁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