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念提出要监督他晨跑,是在期中考试后的第三天。
那天言哲淮又没交作业,被老王叫到办公室训话。他靠在墙上装聋作哑,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夏思念的声音:“王老师,言哲淮的物理卷子我捡到了,上面有他写的解题步骤,虽然错了,但看得出来他试过……”
他猛地直起身子。那张卷子是他昨晚烦躁时胡乱划的,扔在垃圾桶里,怎么会到她手上?
走出办公室时,夏思念正站在走廊尽头等他。她手里拿着个粉色的运动水壶,见他出来,把一个白色塑料袋递过来:“我妈做的饭团,肉松馅的。”
他没接,挑眉看她:“你到底想干嘛?”
“不想干嘛。”她把塑料袋塞进他手里,“从明天起,五点半,操场见。我陪你跑步。”
“你有病?”言哲淮觉得好笑,“小爷我跑不跑步,关你屁事。”
“不关我事,”她仰起脸,晨光落在她睫毛上,像栖着排小蝴蝶,“但我不想看着你一直浪费时间。你明明可以做得更好的。”
他嗤笑一声,转身就走。可第二天凌晨五点半,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他闭着眼接起来,听见那边传来轻微的风声,还有她带着点喘的声音:“言哲淮,我到操场了。今天的饭团是咸蛋黄的。”
鬼使神差地,他居然爬起来了。
深秋的操场结着薄霜,跑道边的梧桐树落了满地金黄。夏思念穿了件橙色的冲锋衣,正围着跑道慢走热身,马尾辫随着动作一甩一甩的。
“你还真来了?”言哲淮把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操场入口处皱眉。
她转身朝他跑过来,额角渗着细汗:“快来,跑完吃早饭。”
他跟着她跑起来,没到半圈就喘得不行。夏思念放慢速度,陪在他身边:“呼吸要跟上步子,三步一呼,三步一吸。”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有股力量,让他莫名不想掉队。
跑到第三圈,言哲淮实在撑不住了,扶着膝盖干呕。夏思念递过来水壶,又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擦擦汗,别着凉。”
他接过纸巾时,指尖碰到她的,像被烫了一下。她的手总是很暖,即使在这么冷的早上。
“你为什么非要管我?”他靠在看台上,看着她把饭团分成两半,一半递给他。
“因为你帮过我。”她咬了口饭团,眼睛弯成月牙,“上周我被隔壁班男生堵在楼梯间,是你把他们赶走的。虽然你没露面,只扔了个篮球砸中了为首的人。”
言哲淮愣住了。那天他逃课在楼梯间抽烟,碰巧撞见那几个男生骚扰她,一时烦躁就扔了个球,没想到被她看见了。
“而且,”她忽然低下头,声音小了点,“我觉得你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你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而已。”
他没说话,默默啃起饭团。肉松混着咸蛋黄的香气在嘴里散开,是他从没尝过的味道。
这样的清晨持续了一周后,言哲淮发现了件怪事——他居然开始期待五点半的闹钟了。夏思念每天换着花样带早饭,今天是海苔饭团,明天是火腿三明治,后天又变成了蔬菜粥。她还会带一本单词本,跑完步就拉着他坐在看台上背单词。
“这个单词怎么念?”她指着“persistence”,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不知道。”他别过脸,耳尖却有点红。
“是坚持的意思,”她拿起笔,在他手心里写这个单词,笔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进来,“就像我们每天跑步,这就是persistence。”
他忽然觉得手心很痒,抽回手挠了挠,却把那个单词的拼写记住了。
有天早上他们刚背完单词,就看见张大爷推着工具车过来。张大爷是学校的校工,负责修修补补,以前言哲淮总嘲笑他走路慢吞吞的。
“小言啊,”张大爷放下工具车,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昨天谢谢你帮我搬梯子刷墙,这糖给你。”
言哲淮愣住了。他不过是前天晨跑时,看见张大爷搬梯子费劲,顺手搭了把手,居然被记到现在。
“张大爷,他还帮我捡过掉在屋顶的羽毛球呢!”夏思念忽然开口,眼睛弯得像月牙,“他力气可大了。”
张大爷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孩子,好孩子。”
言哲淮看着夏思念的侧脸,晨光在她脸颊上投下柔和的轮廓。他忽然觉得,被人这样夸,好像也没那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