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实验室的灯光在凌晨三点显得格外刺眼。俞承坐在转椅上，手中的咖啡早已冷透，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沈芮推过来的那份文件。
"林月，28岁，七年前在市立医院手术室当值夜班时突发心脏衰竭死亡。"沈芮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锤子敲在俞承耳膜上，"院方给出的结论是过度劳累导致的心源性猝死。"
俞承翻开泛黄的档案，第一页贴着死者的照片——一张与沈芮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更加圆润温和。照片上的林月穿着护士服，对着镜头微笑，完全看不出这是她生前最后一张照片。
"你姐姐的死和蓝蝶案有关？"俞承谨慎地问道。
沈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档案右下角的那个符号，圆圈中的倒三角。"当时我才刚进法医系，家里人都接受了医院的解释。直到三年前蓝蝶案出现，我看到案件资料里也有这个符号。"
她翻到档案最后一页，指向尸检报告的一处细节："姐姐的颈部有一个针孔，当时被记录为抢救时留下的。但位置和角度都不对，更像是......"
"被人注射了什么。"俞承接上她的话，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怀疑你姐姐是第一个受害者？比官方记录的蓝蝶案还要早四年？"
沈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过去三年，我查遍了全国类似的'自杀案'。加上我姐姐，共有十二起案件符合特征：医疗行业女性，表面自杀但有他杀痕迹，现场发现昆虫标本或图案。"她停顿了一下，"每起案件间隔七个月，像钟表一样精确。"
俞承插入U盘，电脑屏幕上显示出十二个文件夹，每个都以日期和地名命名。他随机点开一个，里面是现场照片——一位女医生吊死在自家客厅，脚边放着一个玻璃盒，里面是一只红色的甲虫。
"赤甲虫案，两年前发生在杭州。"沈芮说，"死者是省立医院的心外科医生，官方结论是抑郁症自杀。但你看她的手腕。"
俞承放大照片。死者右手腕内侧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红点，周围皮肤呈现不自然的苍白。
"和你姐姐脖子上的针孔一样。"俞承皱眉，"这是什么注射痕迹？"
沈芮摇摇头："我做过组织切片分析，找不到任何药物残留。但所有类似案件的死者都有这个共同点——一个无法解释的针孔，以及......"她切换照片，"尸体被发现时，都会有一个昆虫标本或图案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俞承快速浏览其他文件夹。每个案件都如沈芮所说，死因各异但都有那个神秘的针孔和昆虫标记。最令他不安的是，这些案件分布在全国各地，时间跨度长达七年，如果不是刻意串联，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其中的联系。
"为什么是昆虫？"俞承喃喃自语。
"昆虫是自然界最完美的猎手。"沈芮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它们有精确的猎杀本能，有些种类甚至会为后代储备活体食物。这个凶手在模仿昆虫的习性。"
俞承突然想起什么，调出林小荷的尸检照片："她的针孔在哪里？"
沈芮指向死者左耳后方，蝴蝶纹身的下方："这里。被纹身刻意掩盖了，但透光能看到针孔痕迹。"
俞承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张诚发来的消息：「韩东去年12月确实参加了市立医院年会，是作为监狱合作医疗项目的受试者。更诡异的是，项目负责人是陈明。」
"这说不通。"俞承把手机递给沈芮，"如果韩东真是凶手，陈明为什么要帮他？如果陈明是凶手，为什么要把嫌疑引向一个已经入狱的人？"
沈芮盯着那条信息，眉头紧锁："除非......"她突然站起身，"除非韩东根本不是真正的凶手。他只是个替罪羊，而陈明——"
"陈明才是操控一切的人。"俞承感到一阵寒意，"但为什么现在又要重新开始杀人？而且用同样的手法？"
沈芮快步走向白板，写下几个关键词：林月死亡、蓝蝶案开始、韩东入狱、现在。"七年。"她突然说，"每个阶段正好相隔七年。这不是巧合。"
俞承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这个凶手每七年一个周期？"
"或者每七年需要一个新替罪羊。"沈芮的声音低沉，"韩东的刑期是六年，明年就要出狱了。如果他要继续隐藏......"
"就需要一个新的替罪羊。"俞承接上她的话，感到一阵恶心，"而林小荷发现了这个秘密。"
两人沉默了片刻。俞承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物证科的老王：「俞队，那只蓝蝴蝶标本的检测结果出来了，翅膀上有微量人体组织，DNA匹配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沈芮。」
俞承猛地抬头看向沈芮，后者正专注地研究白板上的时间线，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我需要去趟洗手间。"俞承不动声色地说，拿着手机走出实验室。
走廊尽头的男厕所空无一人。俞承拨通了老王的电话："你确定没搞错？沈芮的DNA为什么会在标本上？"
"千真万确。"老王的声音透着困惑，"而且不是偶然接触的那种，像是刻意采集的皮肤组织。更奇怪的是，根据DNA降解程度判断，这些组织至少有三年的历史了。"
三年前。蓝蝶案最后一起案件的时间。俞承的大脑飞速运转。沈芮说她是从那时开始调查这些案件的，但没说她自己是否涉案。
"还有别的发现吗？"
"有。"老王压低声音，"标本腹部藏着一个微型储存器，里面是一段音频。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
俞承挂断电话，立刻登录邮箱。音频文件只有十秒长，他戴上耳机点击播放。
先是几秒杂音，然后是一个女人的抽泣声，接着是沈芮的声音，但比现在要年轻些："......姐姐，我找到他了。我会让他付出代价，我发誓。"
音频戛然而止。俞承的手指僵在屏幕上。这段录音如果是真的，意味着沈芮与案件的联系远比她承认的要深。但为什么她的DNA会在三年后的凶案现场出现？
回到实验室时，沈芮正在整理资料。她抬头看了俞承一眼："你脸色很差。"
"熬夜的缘故。"俞承勉强笑了笑，试探性地问，"你刚才说你姐姐是第一个受害者，之后你开始调查类似案件。这期间有没有......接近过某个嫌疑人？"
沈芮的动作顿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好奇调查过程。"俞承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
沈芮放下文件，直视俞承的眼睛："三年前，我确实接触过韩东。当时他还没被捕，在医学院做勤杂工。我伪装成实习护士接近他，想找出他与姐姐死亡的关联。"她的眼神变得锐利，"但我什么也没发现，除了他是个惯偷外，没有证据表明他与任何命案有关。"
俞承心跳加速："你采集过他的DNA吗？"
"当然，但比对结果与姐姐尸体上的不明DNA不匹配。"沈芮突然眯起眼睛，"俞承，你到底想说什么？"
俞承决定赌一把："物证科在蓝蝴蝶标本上发现了你的DNA，还有一段录音，是你提到要为姐姐报仇。"
实验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沈芮的脸色变得苍白，但眼神依然冷静。她慢慢走向电脑，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我猜你听到的是这段。"
她点击播放，同样的音频在实验室里回荡。但这次俞承听到了完整版本——沈芮说完那句话后，还有一个男人的轻笑，然后是模糊的对话声，最后是一声闷响，像是人体倒地的声音。
"这是我在韩东的储物柜里发现的录音笔。"沈芮解释道，"前一半是我的声音，但后半段......"她快进音频，"听这个。"
男人的声音变得清晰："......完美的标本，她会成为收藏的一部分。"然后是玻璃器皿碰撞的声音。
"这不是韩东的声音。"俞承立刻判断道。
"对，这是陈明。"沈芮的声音冰冷，"当时他是医学院的助教，负责解剖课。这段录音证明他至少知道些什么，但当我拿着它去报警时，韩东已经被捕了，所有证据都指向他。"
俞承的大脑飞速处理这些信息："所以你认为陈明栽赃韩东？但为什么现在又要重新开始杀人？"
"因为韩东要出狱了。"沈芮调出一份监狱记录，"根据规定，他这种表现良好的犯人可能获得减刑。如果真凶想继续隐藏，就需要一个新的替罪羊——一个与过去案件有联系的人。"
俞承突然明白了："你。你的DNA出现在新案发现场，加上那段录音......"
"足够让警方怀疑我是模仿作案，或者为姐姐报仇。"沈芮苦笑，"而陈明，作为'无辜'被牵连的医生，可以继续隐藏。"
俞承的手机再次震动。是张诚：「陈明失踪了。他的公寓被翻过，但我们找到一间密室，里面有关于林小荷的详细监视记录，还有......」消息附着一张照片，密室的墙上贴满了沈芮的照片，从工作到日常生活，时间跨度长达三年。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照片上，沈芮的左耳后方都被红笔画了一个小小的蝴蝶标记——正是林小荷尸体上纹身的位置。
"我们得立刻去陈明的公寓。"俞承把照片给沈芮看，"他已经盯上你了。"
沈芮看着照片，表情异常平静："不，他是故意让我们发现这个的。"她指向照片角落，一个几乎被阴影掩盖的日历，今天的日期被红圈标记，"他在等我们去。"
"那是个陷阱？"
"不，"沈芮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是个邀请。他想完成七年前的仪式——用最后一个标本。"
俞承这才注意到，墙上照片的排列方式——六组照片围成一个圆圈，中心空出一个位置。那个空缺的形状，赫然是一个倒三角。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