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审判所的雾笛声刺破第三次黄昏。
青蘅蜷缩在呼吸岩缝隙里，初代守灯人的肋骨在她掌心发烫。皮肤下的蓝色脉络已蔓延至肘部，结晶化的左臂像一块正在生长的矿石。玄燮趴在她身旁，水银右腿不断滴落液态金属，在砂岩上蚀刻出奇怪的鲸类文字。
"钟楼要敲响了。"他突然抬头，"就是现在！"
正昏时分的强光穿透岩缝。青蘅猛地冲出藏身处，在审判官转身的瞬间直视他的"眼睛"——那两团凝固的霞瘴突然沸腾，无数记忆画面喷涌而出：
三百年前，初代城主站在钟楼顶端，手持《霞染契约》的原始版本。契约上的文字在强光下扭曲变形，露出隐藏的鲸类符文。十二位守灯人跪在周围，他们的肋骨被活生生抽出，打造成钟楼的齿轮。
"不是镇压..."青蘅的瞳孔剧烈收缩，"是圈养！"
2
蜃气粮仓的金属骨架正在解体。
青蘅和玄燮冲进仓库时，骨架的每根骨头都悬浮在半空，表面浮现出与流火川底相同的坐标。那些金色菌丝疯狂生长，在空中织成一张巨大的导航图——108个光点组成星座，最亮的一颗标着"云上之城"。
"方舟的航路图。"玄燮的水银腿自动变形，与地面浮现的金属纹路嵌合，"他们在回收所有城邦..."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粮仓屋顶被整个掀开，审判官悬浮在上空，他的影子已膨胀成巨人形态。更可怕的是，西城墙完全崩塌了，露出后面那个由无数掌纹拼凑的完整巨人——它的胸口嵌着一颗巨大的暮紫晶，内部蜷缩着人形阴影。
"导航员青蘅。"审判官的声音变成多重合唱，"回归的时候到了。"
青蘅的结晶左臂突然刺入地面。蓝色脉络顺着金属骨架的纹路蔓延，激活了埋藏的记忆投影：
初代守灯人将婴儿时期的她放入机械鲸核心，注入蓝色液体。那不是毒药，而是从方舟偷来的"自由素"。
3
流火川的熔岩开始倒流。
玄燮站在河边，看着牦牛尸体融化的银血与岩浆混合，形成一条通往机械鲸的金属之路。他的水银腿不受控制地变形延伸，像钥匙般插入河床的凹槽。
"原来如此。"他苦笑看着自己逐渐金属化的肢体，"牧人本就是钥匙。"
青蘅的投影仍在继续：初代守灯人用最后的力量修改契约，将"缴纳影税"的条款反转为"当影税停止时，饲主将获得自由"。而代价是，每代守灯人都要承受方舟的污染，直到某个能承受全部记忆的个体出现。
审判官的影子巨人突然发出惨叫。它胸口的暮紫晶出现裂纹，里面的人形阴影正拼命挣扎。天空的裂缝被撕得更大了，光之海里的存在终于露出全貌——那不是怪物，而是一座由光线构成的方舟，表面浮动着108个城邦的投影。
"他们不是寄生者..."青蘅的结晶左臂完全展开，形成与机械鲸控制台相同的接口，"是被囚禁的导航系统！"
4
褪色钟楼的"靛蓝象限"突然转动。
锈蚀的齿轮一个接一个脱落，露出内部由守灯人肋骨打造的真正结构。十二根蓝色骨头从审判所水库破空飞来，精准嵌入钟楼。每根骨头都释放出一段被封印的记忆：
历代审判官在就职时，都会被植入一根金属肋骨。那不是荣誉，是枷锁——通过这根骨头，方舟可以随时接管他们的身体，继续征收影税。
玄燮的右腿完全金属化了。他跌跌撞撞地走向流火川中央，液态肢体自动与机械鲸的鲸首接驳。
"牧人协议启动。"机械鲸的电子音带着悲伤，"最后一个密钥就位。"
青蘅看见初代守灯人留给她的最后讯息：真正的《霞染契约》藏在她的基因里，那些蓝色脉络是改写方舟程序的密码。
5
正昏的光线突然分裂成光谱。
青蘅站在完全启动的机械鲸头顶，结晶左臂与导航核心完美融合。审判官的影子巨人正在崩溃，它胸口的暮紫晶里，那个人形阴影终于挣脱束缚——是初代审判官的灵魂。
"我们被骗了..."灵魂的声音像风中的沙粒，"方舟才是囚笼..."
西城墙的巨人完全苏醒，但它没有攻击，而是转身面向光之海。由无数掌纹构成的手臂插入方舟外壳，开始抽取里面的光线。108个城邦的投影一个接一个熄灭。
青蘅的左手开始播放最后的记忆：方舟根本不是避难所，而是文明收割器。它诱骗城邦签署各种"契约"，实则是为了抽取每个文明的独特能量。
"导航系统已劫持。"机械鲸的眼中亮起蓝光，"目标：方舟核心。"
当第三次黄昏的最后一缕光消失时，青蘅的结晶左臂爆发超新星般的强光。玄燮在刺目光芒中最后看到的，是她皮肤下那些蓝色脉络组成的文字：
**"所有饲主终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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