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过一条长廊,脚下的红色羊毛地毯厚密如绒,从视线所及的起点一直铺展到尽头,将每一步都温柔地包裹住,几乎听不到丝毫脚步声。
这个时辰,负责洒扫的下人早已退下,长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一种卸下防备的舒适感悄然蔓延。
“殿下,我明天可以回一趟老宅吗?”克沃普的声音压得很轻,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嗯,”谢丹尔漫不经心地应着,视线随意扫过廊壁上的挂画,“明天自己跟理事报备就行。”
话音未落,一个抱着花盆的男人从长廊拐角处走了过来。谢丹尔本是随口应答,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男人身上——并非刻意留意,更像是一种久居上位的直觉在隐隐预警。
宫里的侍从、杂役,几乎都经过他亲自审核或过目,以他过目不忘的记性和时刻紧绷的警惕心,面孔生疏到毫无印象的人,绝不该出现在这里。
念头刚闪过,谢丹尔的身体已经先于思考做出反应。他猛地伸手,精准地扣向那男人的手腕,怀中的暖炉应声落地,铜制外壳撞在地毯边缘的石质地面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打破了长廊的宁静。
变故陡生。那男人被抓住的瞬间,竟毫不犹豫地摔掉手里的花盆——陶土碎裂的脆响混着泥土落地的闷声炸开,他空出的右手闪电般从怀中掏出一把尖刀,寒光直刺谢丹尔心口!
几乎是同一秒,克沃普的肌肉猛地绷紧,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一把将谢丹尔往自己怀里拽去。刀刃擦着谢丹尔的手腕划过,锋利得没有丝毫阻滞,血珠瞬间涌了出来,顺着腕骨滚落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克沃普心有余悸地低头看去——若是自己的动作慢上半分,那把刀划开的,恐怕就是谢丹尔整只手掌了。
谢丹尔抬手按住腕间的伤口,指缝间仍有温热的血不断涌出,顺着指尖滴落在深红的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更深的暗痕。
对面,那男人的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却能感受到谢丹尔充满杀意的目光。
变故突生后,男人显然慌了神。他不再恋战,拔腿就往长廊深处跑,身体因慌乱而失去平衡,脚步踉跄,好几次差点撞上廊柱,却依旧拼尽全力向前冲。
“留活口。”谢丹尔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方才被划伤的不是自己。那平静的语调里,却藏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话音未落,克沃普已如离弦之箭般追了上去。他的动作迅猛而稳健,与前方跌跌撞撞的男人形成鲜明对比——对方的身手显然算不上专业,步伐杂乱,爆发力有余而耐力不足,更像是临时被推上来的棋子。
为了阻碍追捕,男人疯了似的掀翻走廊两侧的陈设:黄铜烛台被扫落在地,水晶花瓶撞在墙上碎裂成片,就连悬挂的油画也被他拽下来挡在身后,一时间,瓷器碎裂声、木架倒地声响成一片。
谢丹尔站在原地未动,目光扫过满地狼藉,腕间的刺痛提醒着他刚才的惊险。
他轻轻摩挲着渗血的伤口,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神却冷得像结了冰:“真是……够头疼的。”
没人知道,这句低语里藏着怎样的狠厉。他已经开始盘算,该用多少种方式,让那个惊扰了他、还敢伤了他的人,好好尝尝后悔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