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丹尔的指尖刚触到卧室门板,便觉门外气氛异于往常。
清晨的微光从窗棂渗进走廊,恰好落在两道跪着的身影上——是负责看守昨夜擒获刺客的两个护卫,此刻正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浑身微微发颤。
“属下无能,还请大人恕罪!”其中一人声音带着哭腔,话语磕磕绊绊,“昨夜……昨夜巡守时不慎打盹,等惊醒时那刺客已经……已经咬舌自尽了!尸体还在地下室囚牢里……”
谢丹尔眉峰微蹙,宿醉未醒的脑袋还有些沉。
他望着地上那两道瑟缩的影子,眼底掠过一丝不耐,却终究没说什么。
毕竟人已死,再追究护卫的罪责也无济于事。他懒怠地闭了闭眼,抬手随意摆了摆:“起来吧,挡路。”
两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到走廊两侧,大气不敢出。
谢丹尔理了理微乱的衣襟,金色发丝顺着肩头滑下几缕。他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眼角沁出点生理性的湿意,迈开步子慢悠悠地朝通往地下室的石阶走去。
身后的护卫依旧垂着头,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瞄着他的背影。
直到那抹玄色衣袍消失在石阶拐角,两人才敢稍稍松口气,交换了个惊惧的眼神,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他们知道,这位大人虽没发怒,可地下室里的事,恐怕还没完。
走到石阶尽头,便是一间约莫半丈宽的石室。
地下室比地面冷了许多,寒气顺着衣料缝隙往里钻,谢丹尔下意识拢了拢袖口。
正中央的囚牢用粗壮的玄铁栏杆围着,栏杆上锈迹斑斑,底部积着些发黑的污渍,隐约能看出是干涸的血迹。
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刑具,铁链与铁钳碰撞的冷硬声响似乎还残留在空气里,和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让人莫名心悸。
“尸体检查过了吗?”谢丹尔站在囚牢前,目光扫过角落里蜷缩的黑影,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没、没有您的吩咐,属下们不敢妄动。”左侧的护卫慌忙低头回话,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
谢丹尔“嗯”了一声,缓缓伸出右手。指尖悬在半空不过数秒,一把鞘身镶铜的短刀便被双手捧着递到他掌心——是右侧护卫从腰间解下的佩刀,刀鞘上还沾着些未干的泥点。
他掂量了两下,忽然抬眼看向递刀人,眉梢微挑:“手套呢?”语气里已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哦!对不住大人!属下该死!”那护卫脸色一白,忙不迭从怀中摸出个油纸包,拆开后露出双浆洗得发白的粗布手套,双手抖着递过去,“是属下疏忽了……”
谢丹尔没再理他,径自戴上手套,指尖隔着布料捏住刀柄,“噌”地一声抽出短刀。刀刃在昏暗的油灯下闪过一抹冷光,却不算十分锋利——刃口处隐约可见几处卷痕。他俯身靠近囚牢,左手按住刺客僵硬的肩头,右手握着短刀,干脆利落地朝对方腹部划下。
刀锋入肉时带着滞涩的阻力,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只稍稍用力便划开道半尺长的口子。血珠顺着伤口缓慢渗出,很快在冰冷的石地上积成一小滩。短刀显然不够趁手,谢丹尔索性丢开刀,直接将戴着手套的右手探进伤口,在温热黏腻的脏器间沉稳地翻找。
护卫二人站在牢外,早已吓得脸色发青,却不敢移开视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在血肉中穿梭,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片刻后,谢丹尔的指尖忽然一顿。他眼神微亮,指尖在胃袋位置反复摩挲,最终捏住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硬物。他缓缓抽回手,手套已被血浸透,唯有指尖处裹着个小小的物件。
“看来没白来。”他低声自语,用刀尖小心翼翼挑开沾在外面的血肉,一枚乌漆漆的牛角扳指赫然显露出来——马尔里克长母的扳指,也就是克沃普的母亲。
一想到克沃普偏巧选在今天回了老宅,谢丹尔心头莫名窜起几分烦躁。
那股子不爽来得突兀,像被什么东西堵在心口,连指尖都透着点沉不住气的滞涩——偏是今天,偏是这当口,那人倒是会挑时候。
“我早该办了那个疯女人!”谢丹尔猛地直起身,染血的手套被他狠狠掼在地上,玄色衣袍下摆扫过囚牢栏杆,带起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他眼中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转身大步冲出地下室,石阶被踩得咚咚作响。
“备齐人马!”他在走廊上骤然驻足,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现在就去马尔克里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