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湿冷石壁渗着水珠,滴落在地面的水洼里,溅起细碎的声响。苏若若靠在墙角,黑衣上的尘土被潮气浸得发暗,却依旧坐得笔直。见庆王等人进来,她抬眸扫过,目光在墨林胸口停顿片刻,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声音沙哑却带着笃定:“仓城一行,该是找着两枚残片了吧?”
庆王倚在牢门外,指尖叩了叩腰间佩刀的刀柄,目光锐利如锋:“你倒消息灵通。另外五枚残片的下落,不妨直说。”
苏若若嗤笑一声,将脸转向牢房狭小的窗棂,晨光从窗缝里挤进来,落在她眼底:“荒古国的残片凡七枚,每枚对应一颗星,藏在青平城七个合着星象的角落。今日角宿当空,能寻的只有角宿残片,过了午时,星位偏移,再找就得等下月此时。”
陈沁然立刻上前一步,手中竹简捏得发紧:“角宿残片在哪?”她昨夜翻遍新得的竹简,只在一卷农事记录的末尾见着“角宿对应城南,坛在祀所”的字样,此刻听苏若若提及,恰好印证了竹简内容。
苏若若慢悠悠转过头,视线掠过陈沁然手中的竹简,最终落回墨林身上:“城南破庙,供桌底下第三块砖是松的,残片就嵌在砖缝里。只是你们得快些——日头升到三竿,角宿西斜,残片上的星纹会随星位淡去,到时候就算翻遍破庙,也找不着。”
庆王不再多问,对赵乘风使了个眼色:“带两人去城南破庙,务必取到残片。”
赵乘风领命,转身时靴底踏过地面水洼,溅起的水花沾在裤脚。他脚步刚消失在走廊尽头,苏若若忽然又开口,声音压得极低:“那残片摸着该是温的吧?荒古国用‘养玉术’浸了百年,能存着人气。只是……”她眼神扫过墨林左肋,“你身上的‘人气’,倒比寻常人沉些,像是裹着别的东西。”
墨林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左肋的轻颤陡然变得沉稳——清花娘娘的存在从未有过半分畏缩,即便苏若若提及“别的东西”,那股波动也只是微微凝定,仿佛在冷眼旁观这凡俗间的揣测,无惊无扰。他没接话,只将目光落在牢房地面的水洼上,避开苏若若探究的视线。
庆王显然没在意苏若若的后半句话,只追问:“残片凑齐七枚,究竟能开启什么?你口中的‘劫’,又是什么?”
“开启什么?”苏若若仰头靠在石壁上,笑声里带着几分嘲弄,“自然是荒古国留下的‘后手’。至于‘劫’,不过是凡俗之人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自寻的麻烦罢了。”她不肯再多说,闭上眼,任凭庆王如何追问,都只作未闻。
天牢外的日头渐渐爬高,透过窗棂的光柱里浮着细小的尘埃。匡一何站在走廊尽头,见庆王出来,低声禀报:“姬姑姑派人来说,宫中藏书里找着些关于‘养玉术’的记载,说是荒古国的匠人用朱砂、松烟混合羊脂,将陶片浸在其中,每日以晨露浇灌,十年才能养出温润感,说是能‘映星纹、记方位’。”
陈沁然立刻拿出随身的拓本,指着上面的符纹:“这么说,残片上的符纹不只是图案,还能随着星象变化显露出方位?咱们之前找着的两枚残片,或许能指引下一枚残片的位置?”
墨林下意识摸向怀中的残片,指尖刚触到陶片,便觉温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左肋的轻颤与残片的温度隐隐相合——清花娘娘的波动与这凡俗古物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呼应,却从不多加干预,仿佛只是在静静观察这一切。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乘风捧着一块陶片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找到了!在破庙供桌砖缝里,这残片上的符纹,和咱们之前的两枚能对上!”
众人围上前,只见赵乘风手中的陶片比之前的略小些,上面刻着一道弯曲的符纹,边缘与墨林怀中其中一枚残片的缺口严丝合缝。陈沁然立刻取出那枚残片,将新得的陶片拼上去,两道符纹合在一起,恰好组成一个完整的角宿星图案,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哑光。
“果然能拼合!”陈沁然激动地说道,“按竹简记载,七枚残片拼合后就是完整的星图,而星图对应的,应该就是荒古国祭坛的位置!”
庆王看着拼合的残片,眉头微蹙:“苏若若肯轻易透露残片位置,恐怕没那么简单。她明知道我们要找残片,却只说角宿残片的下落,说不定是想借我们的手,先凑齐几枚,再坐收渔利。”
匡一何点头附和:“属下也觉得奇怪,苏若若的人在青平城活动许久,没理由找不到城南破庙的残片,除非……这残片有什么古怪,他们自己取不出来。”
赵乘风想起方才在破庙的情景,补充道:“那供桌底下的砖缝极窄,残片嵌得很紧,我是用匕首一点点撬出来的,而且残片周围沾着些黑色的粉末,像是松烟混合着什么东西,摸着手感发黏。”
陈沁然立刻接过残片,指尖捻起一点黑色粉末,放在鼻尖轻嗅:“有朱砂和松烟的味道,还有些土腥味,像是埋在地下时渗进去的。按‘养玉术’的记载,残片埋在对应星象的位置,会吸收地下的‘星气’,时间久了就会和周围的泥土粘在一起,寻常人就算找到位置,也未必能取出来。”
墨林看着残片上的黑色粉末,左肋的轻颤忽然微微一顿——清花娘娘的波动与残片上的“星气”似乎产生了一丝极淡的共鸣,却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没声张,只将拼合的残片小心收好,贴身放着,那股温润感透过布料传来,与左肋的轻颤保持着平稳的呼应。
“不管苏若若有什么心思,先找齐残片再说。”庆王转身往天牢外走,“匡一何,你派人盯着苏若若的人,看他们有没有异动;陈沁然,你继续解读竹简,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几枚残片对应的星象和位置;墨林,你带着残片,若是有什么异动,立刻告知。”
众人应下,跟着庆王走出天牢。外面的日头已升到半空,青平城的街道上车马往来,两侧商铺的幌子在风中摇曳。墨林走在队伍中间,怀中的残片温温的,左肋的轻颤与脚步的节奏相合——清花娘娘的存在就像一道无声的印记,陪着他在这凡俗世界里寻找荒古国的秘密,却从不多言,仿佛在等待某个特定的时机。
回到驿站,陈沁然立刻抱着竹简往西厢房走,李长歌和李嫣然也跟着进去帮忙整理。赵乘风去清点亲卫,准备加强对苏若若手下的监视。匡一何则去安排人手,根据竹简记载的“星象对应方位”,在青平城各处布防,以防残片被人抢先取走。
墨林坐在驿站的廊下,掏出三枚拼合的残片放在石桌上。阳光落在残片上,符纹的轮廓愈发清晰,三枚残片拼在一起,已能看出大半个星图的雏形。他指尖轻轻拂过残片,温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左肋的轻颤忽然变得清晰了些——清花娘娘的波动似乎在“辨认”这些符纹,却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只是那股沉稳的气息,让墨林莫名觉得,这些凡俗的残片,或许与修仙界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就在这时,西厢房的门开了,陈沁然举着一卷竹简跑出来,脸上带着兴奋:“找到了!这卷祭祀竹简里写着‘氐宿对应城西,藏于枯井;房宿对应城北,隐于老槐’,还有‘心宿、尾宿、箕宿,藏于东城、北郊、河滨,需待对应星象当空方能寻得’!”
李长歌也跟着出来,补充道:“而且竹简里还说,‘残片聚,星图显,坛门开,简牍出’,看来只要找齐七枚残片,拼出完整星图,就能找到荒古国的祭坛,而祭坛里,应该藏着更多关于古国消失的文书!”
墨林看着石桌上的残片,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荒古国耗费心力将残片藏在各处,又留下竹简记载星象方位,或许不只是为了保存文书,更是为了守护某个秘密——而这个秘密,说不定与他体内的清花娘娘,与他想回到修仙界的念头,有着某种隐秘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