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林跟着亲卫往驿站走,手臂上的烫伤还在火辣辣地疼,绢布裹着的玉牌贴在胸口,余温未散。赵乘风跟在他身侧,佩刀还别在腰间,甲片碰撞的轻响在夜里格外清晰,“青袍客虽被抓,但苏若若敢动鼓楼的主意,未必就这一个后手。”他声音压得低,目光扫过路边摇曳的灯笼,“明日就是开坛的日子,玉牌绝不能出岔子。”
墨林点头,左手不自觉按了按左肋——那里已没有之前的剧痛,只余下极淡的沉坠感,像有片羽毛轻轻压着。他知道这是清花娘娘的动静,这位藏在他体内的仙帝从不多言,却总在关键时用这样细微的感应提醒他。“玉牌刚才爆过白光后,现在很稳。”他顿了顿,没提清花娘娘,只把缘由归在玉牌上,“但苏若若能搞到陨铁末和青铜罗盘,手里定然还有别的东西。”
两人刚到驿站门口,就见廊下立着三道身影。李嫣然穿了件素色布裙,手里攥着个油纸包,见墨林过来,快步迎上前,“伤得怎么样?我从药铺买了烫伤膏,你先试试。”她身后的李长歌背着个布囊,脸色沉凝,陈沁然则抱着胳膊站在廊柱旁,目光落在墨林裹着绢布的手臂上,眼神里满是警惕。
这三人同他一样,都是从那片冰冷的修仙界穿来的。在这个没有灵力、没有门派的普通世界里,彼此间总多了层隐秘的默契。
“只是皮外伤。”墨林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药膏的微凉,“你们怎么在这?”
“赵乘风派人来报了鼓楼的事,我们不放心。”李长歌开口,声音比平时更沉,“那青铜罗盘,你看清了?”
墨林刚要回话,就见匡一何快步从巷口走来,甲胄上的草屑还没拍净,“庆王让我过来跟你们汇合,鼓楼那边加了三倍人手,东西南北四个角楼都有人轮守。”他走到墨林面前,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伤要不要紧?需不需要找个大夫来?”
“不用,嫣然带了药。”墨林摆了摆手,引着众人往驿站里走,“进房说,别在门口站着。”
驿站的房间不大,桌上还摆着白日没收拾的茶盏。墨林坐下,解开手臂上的绢布,露出一片红肿的烫伤,边缘还泛着点焦黑。李嫣然立刻打开油纸包,挖了点乳白色的药膏递过去,“这药膏是城里老字号的,治烫伤很管用,你忍着点疼,涂厚些。”
墨林接过药膏,指尖刚碰到伤口,就听见门外传来轻响。陆心提着个食盒走进来,她穿着皇后宫里的青色侍女服,身后还跟着个小宫女,“墨林,皇后娘娘听说你在鼓楼受了伤,让我送些金疮药和补品过来。”她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来,里面是个青瓷药瓶和一碟蜜饯,“姬长惠姑姑特意嘱咐,让你务必好好养伤,明日开坛仪式,还得靠你手里的玉牌。”
提到皇后李白芷,几人都静了静。这位大庆的皇后向来低调,却在这种时候特意派人送药,显然也清楚明日仪式的重要性——那是关乎大庆国运的祭典,玉牌是祭典的核心器物,绝不能有失。
“替我谢过皇后娘娘。”墨林道,“劳烦陆姑娘跑一趟。”
陆心点头,又叮嘱了两句“别碰水”“按时涂药”,才带着小宫女离开。她刚走,门外就冲进来个亲卫,脸色急切,“墨林,赵将军!审问有结果了!”
赵乘风刚要起身,亲卫已快步走到桌前,双手递上一张纸条,“青袍客招了,他是苏若若从紫烟城请来的匠人,最擅长铸金属器物。那青铜罗盘是苏若若让他做的,用的是北郊古墓外的陨铁,还有古墓里挖出来的旧铜。他还说,苏若若在城里还有两个同伙,专门负责明日仪式时制造混乱,只是没说同伙藏在哪。”
李长歌一把抓过纸条,扫了眼上面的字迹,眉头皱得更紧,“紫烟城的匠人?苏若若一个城主的女儿,怎么能调动这么些东西?”
陈沁然靠在墙边,手指敲了敲墙面,“陨铁末能干扰玉牌,她既然能搞到一次,就可能搞到第二次。北郊古墓外的陨铁矿,得派人守着,不能再让她的人进去挖。”
“我已经让人去了。”匡一何接口,“庆王刚才吩咐了,北郊那边加派了两队亲卫,封了陨铁矿的入口,连古墓周围都围了起来。”他看向墨林,“现在最担心的是城里的同伙,庆王已经让巡城卫全城搜捕,重点查紫烟城来的人,但城里人口多,怕一时半会找不到。”
墨林沉默着涂完药膏,重新用绢布裹好手臂。他伸手摸向胸口,指尖隔着衣料碰到玉牌,温润的触感传来,没有之前的灼热,也没有灰雾萦绕。可左肋那点沉坠感又泛起了,比刚才更明显些,像有颗小石子轻轻撞了撞他的骨头——清花娘娘在提醒他,事情还没结束。
“玉牌现在怎么样?”李嫣然见他神色不对,轻声问道。
墨林把玉牌从怀里拿出来,放在桌上。玉牌表面的苍龙七宿符纹泛着淡淡的白光,比白日里更亮些,角宿、心宿的纹路都很规整,没有丝毫扭曲。“很稳。”他指尖拂过符纹,“但明日仪式时,我得把它贴身放,绝不能离身。”
“我跟你一起去。”赵乘风立刻道,“仪式现场人多眼杂,有我在,能帮你盯着周围的动静。”
李长歌和陈沁然也点头,“我们也去。”“多个人多份照应,苏若若的同伙要是敢出来,正好一并抓了。”
匡一何看着几人,神色稍缓,“庆王说了,明日仪式会让亲卫把祭坛围三层,闲杂人等绝不能靠近。你们要是去,得提前跟庆王说一声,免得被亲卫拦在外面。”
“我会跟庆王说。”墨林把玉牌重新揣回怀里,小心裹好,“现在还有大半夜的时间,咱们得再盯紧些。赵乘风,你去跟巡城卫对接,让他们搜捕时重点查驿站和鼓楼附近;匡一何,你回鼓楼那边,盯着青袍客,别让他再耍花样;长歌、嫣然,你们去驿站周围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徘徊;沁然,你去药铺和铁匠铺问问,最近有没有紫烟城来的人买过烫伤药或者金属材料。”
几人都应了声,各自起身准备。李嫣然走之前,又把那盒烫伤膏塞给墨林,“记得每隔一个时辰涂一次,别嫌麻烦。”
墨林接过药膏,点了点头。房间里的人陆续走光,最后只剩他一个,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桌上的青瓷药瓶上,泛着冷白的光。
他重新坐下,手又按上左肋。那点沉坠感还在,比刚才更清晰了些,像在提醒他——苏若若的阴谋,绝不会只停留在一个青铜罗盘上。明日的仪式,才是真正的关口。
墨林拿起桌上的青瓷药瓶,拧开盖子,一股淡淡的草药香飘出来。这是皇后送来的金疮药,比他手里的烫伤膏更细腻些。他倒了点在指尖,刚要往手臂上涂,就听见怀里的玉牌轻轻动了一下——不是震动,是极淡的位移,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推了推。
他立刻摸向胸口,玉牌还是原来的温度,符纹也依旧亮着。可左肋的沉坠感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轻的暖意,像春日里的阳光,转瞬即逝。
墨林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清花娘娘的回应。这位藏在他体内的仙帝,从不在人前显露,却总在这样寂静的时刻,用最细微的方式告诉他:不必慌,有她在。
他攥紧怀里的玉牌,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窗外的灯笼还在晃,巡逻亲卫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渐行渐远。墨林知道,今夜注定无眠,而明日的仪式,才是真正的硬仗。苏若若的同伙还藏在城里,陨铁末或许还有残留,可只要玉牌在,只要他身边的人都在,这场仗,他们未必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