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片嵌入底座凹槽的刹那,淡白光晕顺着星纹纹路游走,如溪流漫过干涸河床,在地面织就细碎光网。墨林蹲在井边,指尖残留的井水凉意未散,脑海中那半道纹路竟与底座星纹产生隐秘呼应,像两块契合的拼图,在意识深处轻轻咬合。他下意识抬手描摹,指节划过地面时,竟与光网纹路精准重叠,引得光晕微微震颤。
“这星纹像是活过来了。”苏若若俯身看着地面流转的微光,裙摆扫过草丛,带起细碎草屑,“之前在苏府节点,铜片归位也没这般动静。”
李嫣然展开麻布改阵图,与底座星纹比对:“是少年改阵的功劳。他用井水缓冲脉压,让节点能量更柔和,归位时才会有这种共鸣。”她指尖点在图中“分流槽”纹路处,“你看这里,与井壁暗纹刚好衔接,手法虽简陋,却暗合古阵‘顺势而为’的道理。”
陈沁然举矩尺凑近光网,银辉与白光交织处,地面突然浮现浅淡痕印,如蛛网般蔓延向祠外:“是脉络延伸的痕迹!之前被杂草掩盖,现在能量激活,才显露出轮廓。”矩尺屏幕上,星纹图谱自动补全几分,西南角的光点与废祠位置精准对应,“这痕迹指向城西古渡口,应该是下一处节点的方向。”
少年攥着爷爷留下的木牌,眼神亮得惊人:“爷爷说过,七处节点像串起来的铃铛,一个响,其他也会有动静。”他指向祠外山路,“往西南走二十里就是古渡口,那边有座老码头,常年泡在水里,说不定藏着节点。”
赵乘风早已按捺不住,拎起石凿往门口走:“既然有方向,咱现在就动身。早一天找到节点,也能早一天防着那些黑衣人。”石凿撞击腰间布包,发出细碎声响,里面还装着之前清理窑厂时捡到的星纹碎石。
墨林起身时,脑海中星纹拼图又清晰几分,那道从废祠延伸的脉络痕迹,在意识里化作亮线,与城心方向隐隐相连。他没多言,只是将那半块“地脉分流”铜片揣紧——这铜片纹路与废祠星纹的衔接处,似乎藏着更深层的规律,只是此刻尚未完全参透。
一行人收拾工具启程,少年自告奋勇带路,说熟稔山路能避开沼泽。途中草木愈发葱茏,偶有溪流横亘,水面漂浮着细碎的星纹光影,与废祠井水同源。苏若若让护卫取来空瓷瓶,装了些溪水收好:“说不定其他节点也与水源有关,留着比对也好。”
行至暮色初临时,终于望见远处的古渡口。夕阳沉在河对岸山峦后,余晖将河面染成金红,老码头的青石板浸在浅水中,被岁月磨得光滑,码头边缘立着根朽坏的木桩,上面缠着断裂的缆绳,桩身刻着模糊的纹路,与废祠星纹属同源脉络。
“节点该在码头底下。”陈沁然举矩尺对准水面,银辉穿透水波,在水下三丈处映出亮斑,“能量波动很弱,像是被泥沙掩埋了。”
赵乘风撸起袖子就要下水,被李嫣然拦住:“河水凉,且水下视线差,贸然下去容易碰坏节点。”她指向岸边停泊的破旧渔船,“用船当平台,架木梯探底更稳妥。”
苏若若立刻让护卫整理渔船,清理船舱里的积水和杂物。墨林盯着水下亮斑,脑海中星纹突然躁动,眼前闪过短暂的光影——不是杂乱线条,而是清晰的“井”字形纹路,与废祠底座星纹的分流槽衔接自然,像是整套图谱的第二块碎片。光影消散时,指尖竟泛起微麻,与触碰废祠井水时的异感如出一辙。
“水下有铜片吗?”墨林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他想起少年说过每个节点都有铜片,窑厂铜片被夺,废祠铜片归位,这古渡口的铜片若在,或许能让星图再补一块。
少年趴在船边张望:“爷爷没提过渡口铜片,但说过‘渡头藏脉,需以金镇之’,说不定‘金’就是指铜片。”
渔船固定在亮斑正上方时,夜色已浓。护卫点燃火把插在船舷,橙黄火光映得水面波光粼粼。赵乘风踩着木梯探入水中,冰凉河水漫过腰腹,他弯腰摸索,指尖触到坚硬物体,用力一抠,竟带出块裹着泥沙的青石板,石板上刻着“井”字星纹,与墨林脑海中光影一致。
“找到节点了!”赵乘风将石板推到船边,护卫合力拖上船。清理掉泥沙后,星纹清晰显现,只是纹路中央有个圆形凹槽,显然是铜片缺失的痕迹——与窑厂节点的状况一模一样。
“又是被黑衣人拿走了。”苏若若皱眉,指尖划过凹槽边缘,“痕迹很新,最多不过半个月,和废祠动过手脚的时间吻合。”
李嫣然蹲在石板旁,用毛刷清理纹路缝隙:“这星纹是‘渡脉阵’,作用是引河水入地脉,平衡两岸脉压。铜片缺失后,脉压失衡,难怪这几年渡口附近常闹水患。”她忽然停手,指着纹路拐角处,“这里有改阵痕迹,和废祠手法相似,只是更仓促,像是临时修补的。”
陈沁然用矩尺比对改痕:“是同一个人改的,星纹斜率和分流角度完全一致。”她看向少年,“你爷爷有没有提过其他守脉人?能做出这种改阵的,绝不会是普通人。”
少年摇头,指尖摩挲着怀里的木牌:“爷爷只说守脉人只剩我们一家,还让我别跟外人接触。”他忽然想起什么,“前阵子在渡口见过个老船工,袖口绣着小星纹,问他时只说祖上是修码头的,没多讲。”
墨林望着河对岸的村落,灯火稀疏,隐约能听见狗吠声。他指尖按在“井”字星纹上,脑海中星图再次颤动,第三块碎片的轮廓浮现——那是“环”形纹路,似乎与城心方向的光点紧密相连。他忽然意识到,这七处节点的星纹,或许不只是辅助主阵,本身就是主阵的一部分,缺了任何一块,都无法窥见全貌。
“先回村休整,明天再查改阵痕迹。”苏若若安排护卫守船,一行人踏着夜色往村落走去。村里房屋多是茅草顶,院墙用泥土夯筑,见有外人来,村民们纷纷关门,只有村口一间杂货铺还亮着灯,门口挂着盏油灯。
“买点干粮和工具。”苏若若推门进去,铺主是个白发老者,戴着老花镜整理货柜,见众人进来,眼神在他们腰间的工具和星纹铜片上扫过,神色微变。
“要些什么?”老者声音沙哑,手指不自觉摩挲着货柜边缘,那里刻着个极小的星纹印记,与废祠木牌上的纹路同源。
李嫣然注意到那印记,不动声色地拿起一包干粮:“再要些麻绳和木铲,麻烦老丈了。”她递过铜钱时,指尖故意擦过货柜边缘,老者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
墨林站在门口,余光瞥见老者袖口——果然绣着少年说的小星纹,只是颜色褪得厉害。他没点破,只是看向墙上挂着的旧地图,上面用墨笔标注着渡口、村落和几处山坳,其中一处山坳旁画着星纹符号,位置恰好在废祠与渡口之间。
“老丈,这山坳是什么地方?”墨林指着地图问道。
老者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眼神闪烁:“就是普通山坳,没什么特别的。”说完便转身去取麻绳,后背却绷得笔直。
离开杂货铺后,赵乘风低声道:“那老头不对劲,肯定知道些什么。”
“他是守脉人后裔。”墨林笃定道,“袖口星纹和货柜印记,都是守脉人的标识,和少年爷爷留下的木牌同源。”
李嫣然点头:“改阵手法需要传承,不可能只有少年一家会。看来守脉人没断代,只是都藏在民间,刻意低调。”
回到借住的农户家,众人围坐在油灯下,李嫣然铺开石板星纹和麻布图:“现在能确定,黑衣人在批量盗取节点铜片,目标是主阵。而守脉人在暗中改阵护脉,只是力量分散,挡不住黑衣人。”
陈沁然补充:“矩尺探测到城心有强烈能量波动,应该就是主阵位置。但主阵被七处节点环绕,不集齐铜片、修复所有节点,根本靠近不了。”
墨林摩挲着怀里的铜片,脑海中星纹拼图已初具轮廓,缺的正是渡口和另外几处节点的铜片纹路。他忽然想起杂货铺地图上的山坳:“明天先去那处山坳看看,说不定藏着守脉人的线索,能找到其他节点位置。”
次日天刚亮,众人就按地图指引出发。山坳藏在两片丘陵之间,入口长满半人高的茅草,拨开草丛进去,里面竟有座废弃的石屋,屋顶已塌,墙角堆着些破旧的木工具,上面刻着星纹,与废祠改阵工具相似。
石屋中央立着块石碑,碑面布满青苔,清理后露出模糊的字迹:“渡头连祠,脉通城心,铜片为钥,缺一不可。”落款处刻着星纹印记,与匠首令纹路完全一致。
“是守脉人的石碑!”李嫣然指尖抚过字迹,“这说明铜片不仅是稳定节点的关键,还能打开主阵,黑衣人盗取铜片,就是为了拿到主阵钥匙。”
赵乘风在墙角翻出个木盒,里面装着几张泛黄的图纸,画着七处节点的位置和星纹细节,其中一处节点标注在城北破庙,另一处则在城东书院——图纸末尾画着完整的星图,七处节点如星辰环绕,中心正是城心位置,与墨林脑海中拼凑的轮廓完全吻合。
“有了这图纸,就能找齐所有节点了!”苏若若欣喜道,指尖点在城北破庙的标注上,“这处离得最近,我们先去那里。”
墨林盯着图纸上的完整星图,脑海中最后几块碎片终于拼接完成,一道环形纹路清晰浮现,将七处节点与城心主阵串联起来。他忽然明白,之前感受到的体内节律,并非与古阵共鸣,而是这星图本身带着某种“秩序”,与他穿越时残留的对“阵”的本能感知相契合——就像北荒冻土上的裂痕,虽无生机,却藏着大地运行的规律。
“等等。”陈沁然突然举矩尺对准石碑,银辉闪烁间,碑后竟浮现暗格,里面藏着块巴掌大的铜片,纹路是“环”形,与墨林脑海中城心方向的星纹一致,“这不是节点铜片,像是主阵的定位片。”
墨林接过铜片,指尖刚触到表面,脑海中星图突然亮起,城心位置的光点愈发清晰,甚至能隐约感知到主阵的轮廓——那是个巨大的“回”字形纹路,与七处节点的星纹形成嵌套结构。铜片在掌心微微发烫,与之前废祠、渡口的异感不同,这次更像是一种“确认”,仿佛在标记他与主阵的关联。
“黑衣人肯定也在找这种定位片。”李嫣然收起图纸,“我们得加快速度,赶在他们之前找到剩下的节点和铜片。”
离开山坳时,远远望见杂货铺的白发老者站在路口,见他们出来,转身进了树林。赵乘风想追,被墨林拦住:“他在引我们去该去的地方。”果然,老者在树林里留下标记,顺着标记走,竟直通城北破庙方向。
破庙藏在城北荒坡上,院墙塌了大半,正殿佛像只剩半截身子,佛座后露出半截青石板,上面星纹隐约可见,与图纸标注的节点位置完全对应。赵乘风上前清理佛座周围的碎石,刚移开一块巨石,就发现石板上有撬动痕迹,凹槽里空空如也——铜片已被取走,只留下少许暗黑色的划痕,与窑厂、渡口的痕迹一致,显然是黑衣人所为。
“又晚了一步。”苏若若皱眉,指尖划过划痕,“痕迹比渡口的新,最多三天前动的手。”
陈沁然用矩尺探测四周,银辉在西墙角映出亮斑:“这里有改阵痕迹,是刚做的,还没完全稳定。”众人围过去,只见墙角刻着新的分流纹路,与废祠、渡口的手法相同,只是刻痕还很新鲜,木屑未干。
“改阵的人刚走没多久。”墨林蹲下身,指尖抚过刻痕,能感受到残留的细微划痕——那是用石凿仓促刻画的痕迹,与少年、杂货铺老者的工具痕迹吻合,“他在跟着黑衣人补漏,黑衣人盗铜片,他就改阵稳脉。”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粗布短褂的青年跑过来,见到众人先是警惕,看到墨林手中的定位铜片后,神色缓和:“是杂货铺张伯让我来的,他说你们在找节点。”青年从怀里掏出块布包,里面裹着半张纸条,“这是在破庙门口捡到的,像是黑衣人落下的。”
纸条上用炭笔写着:“城东书院藏第三钥,速取,主阵启时需七钥齐至。”字迹潦草,末尾画着个黑色印记,与之前废祠少年提到的黑衣人标识一致。
“第三钥就是书院节点的铜片!”李嫣然攥紧纸条,“黑衣人已经在去书院的路上了,我们得赶在他们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