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上的炭笔字迹还带着潮湿的晕痕,显然是黑衣人仓促间丢弃的。李嫣然指尖捏着纸边,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城东书院离这不远,但山路绕,黑衣人骑马赶路,咱们得抄近道才能截住。”
少年立刻接话:“我知道条樵夫路,能省一半时辰,就是得钻林子。”他攥着木牌往斜前方指去,那里的草木间隐约能看见一道被踩出的窄痕。赵乘风已经拎起石凿往那边走,石凿与腰间星纹碎石碰撞的声响在林间格外清晰,“别磨蹭,早到一步就能多一分胜算。”
墨林将定位铜片揣进怀里,掌心还残留着铜片发烫的余温。脑海中完整的星图随着脚步颠簸轻轻流转,七处节点如北斗般环绕城心,此刻城东书院对应的光点正微微闪烁,像是在与某种外力共振。他忽然想起方才在破庙触摸新刻星纹时的触感,那仓促的刻痕里藏着一丝与北荒冻土裂痕相似的执拗——都是在绝境中强行维系秩序的痕迹。
一行人跟着少年钻进密林,枝叶在头顶交织成密网,滤得阳光只剩细碎光斑。苏若若的裙摆被荆棘勾住,她随手扯断藤蔓,指尖沾了些草叶汁液,“黑衣人接连得手,肯定摸清了守脉人的改阵规律,这次去书院怕是会有防备。”陈沁然举着矩尺走在中间,银辉在尺身流转,屏幕上书院方向的能量曲线忽高忽低,“有两股能量在靠近节点,一股是黑衣人,另一股……很微弱,像是在刻意隐藏。”
墨林脚步顿了顿,脑海中星图里书院光点旁浮现出个模糊的小影子,与杂货铺老者袖口的星纹轮廓重合。他没出声,只是加快脚步——守脉人应该也在往书院赶,这场铜片争夺战,终究是躲不开的较量。
穿出密林时,城东书院的青瓦院墙已近在眼前。书院依山而建,门前两株老槐树枝繁叶茂,门楣上“明心书院”四个篆字被岁月磨得温润。门口的老门房正倚着门框打盹,听见脚步声猛地惊醒,看见众人腰间的工具包,眼神顿时警惕起来,“书院重地,外人不得擅入。”
苏若若上前亮出腰间玉佩,玉佩上雕刻的紫烟城徽记在阳光下发亮,“我是紫烟城苏家人,来查书院附近的地脉异动,烦请通传山长。”老门房盯着玉佩看了半晌,又瞥了眼赵乘风手里的石凿,迟疑着转身进去通报。趁这间隙,陈沁然快速扫了眼书院布局,矩尺银辉指向后院方向,“节点在藏书阁后面,能量波动越来越强,黑衣人已经到了。”
没等山长出来,后院突然传来器物碰撞的声响。赵乘风立刻冲了进去,众人紧随其后。书院后院种满修竹,石板路蜿蜒通向藏书阁,阁前空地上,三个穿黑布短褂的汉子正围着一块青石板翻找,其中一人手里拿着把铁铲,石板上的星纹已被撬得边缘崩裂。
“住手!”赵乘风大喝一声,石凿脱手而出,擦着那汉子的肩膀砸在石板上,溅起火星。黑衣人转头看来,为首者脸上有道刀疤,目光扫过众人腰间的星纹铜片,冷笑一声,“又是来抢铜片的?这书院的‘文脉钥’,我们要定了。”
李嫣然快步上前挡在石板前,指尖点向星纹凹槽,“这是守脉人的节点,你们盗走铜片会导致地脉失衡,附近村落都要遭殃。”刀疤脸嗤笑一声,挥手让手下动手,“少废话,拿到铜片要紧,别跟他们纠缠。”
两个黑衣人立刻扑上来,赵乘风抬脚踹开一人,陈沁然举起矩尺,银辉直射另一人眼睛,那人惊呼着后退。苏若若的护卫趁机上前,与黑衣人扭打在一起。墨林蹲下身查看石板,星纹是“叠字阵”,纹路层层嵌套,凹槽里还留着铜片的印痕,显然刚被取走没多久。他指尖抚过崩裂的纹路,脑海中星图突然震颤,书院对应的光点黯淡下去,与城心主阵的连接瞬间变得滞涩。
“铜片被他们藏起来了。”墨林抬头看向刀疤脸,对方正往藏书阁方向退去,腰间布包鼓鼓囊囊,显然装着铜片。他刚要追,就见藏书阁二楼窗口闪过一道身影,一个穿灰布长衫的青年扔下来个木盒,正好落在刀疤脸脚边,“按约定,铜片归我,你们拿报酬。”
刀疤脸愣了愣,打开木盒看了眼,脸色骤变,“这是假的!你耍我们?”青年趴在窗口冷笑,“真铜片早被我换了,想要?先过我这关。”说着抬手扔下来几枚铜钱,铜钱落地时在石板上摆出星纹形状,竟与石板上的“叠字阵”形成呼应,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
墨林认出那是守脉人的手法,与废祠、渡口的改阵异曲同工,只是更精巧些。他趁机冲上前,指尖扣住刀疤脸的布包,两人拉扯间,布包裂开,里面的假铜片掉了出来,竟是块刻着错版星纹的陶片。刀疤脸见状心知不妙,推开墨林就往院外跑,护卫们正要去追,被苏若若拦住,“别追了,先找真铜片。”
藏书阁的青年已经下来了,他约莫二十七八岁,长衫袖口绣着细小的星纹,与杂货铺老者、破庙青年的标识同源。“在下沈砚,是书院的藏书吏,也是守脉人。”他拱手作揖,目光落在墨林怀里的定位铜片上,“这块‘主阵引’,你们是从山坳石碑暗格找到的吧?”
李嫣然点头,拿出图纸问道:“你早就知道黑衣人会来?还提前换了铜片?”沈砚领着众人进了藏书阁,阁内书架林立,最里面的墙角藏着块活动石板,掀开后露出个暗格,里面放着块青铜片,纹路是规整的“叠”字形,与墨林脑海中星图的第三块碎片完美契合。
“三天前就察觉不对劲了,书院的井水突然变浑,星纹节点的能量也乱了套。”沈砚取出铜片递给墨林,“我祖父是上一代守脉人,临终前把铜片和改阵手法传给了我,还说过七块铜片是主阵的钥匙,一旦集齐,就能掌控城心的‘脉源’。”他顿了顿,指向铜片边缘的细小凹槽,“你看这里,每块铜片都有对应的卡槽,拼起来就是完整的星图密钥。”
墨林接过铜片,指尖刚触到表面,脑海中星图瞬间亮了起来,前三块铜片的纹路相互咬合,在中心形成个小小的缺口,正对应着下一处节点的位置。他能清晰感知到,城心主阵的“回”字形纹路又清晰了几分,像是蒙尘的器物被擦去了一层灰。体内的清花娘娘依旧没有动静,但墨林能隐约察觉到一丝细微的呼应,不是灵力共鸣,更像是某种秩序层面的契合——就像北荒的星辰与冻土,虽无交集,却共享着同一套运转规律。
陈沁然用矩尺扫描铜片,屏幕上的星图自动补全,第四处节点的位置显现出来,“在城西钟楼,那里的能量波动很稳定,应该还没被黑衣人盯上。”赵乘风凑过来看了眼,“那咱们赶紧去,别等黑衣人反应过来。”沈砚却摇头,“钟楼附近是庆王的御林军驻地,外人靠近会被盘查,而且那里的守脉人脾气古怪,未必肯配合。”
苏若若皱眉,“庆王的人怎么会守在钟楼?那里只是座旧建筑。”沈砚翻出本泛黄的古籍,指着上面的记载,“百年前主阵异动,庆王先祖曾派军队守护节点,后来虽然不怎么管了,但御林军的驻地一直没撤。”他合上古籍,“我去过一次,守脉人是个老钟表匠,叫老钟伯,脾气倔得很,只认守脉人的标识,连官府的人都不待见。”
墨林摩挲着铜片上的纹路,脑海中星图里钟楼对应的光点旁,隐约浮现出御林军驻地的轮廓。他忽然想起之前在杂货铺地图上见过钟楼标记,旁边标注着“禁地”二字,“不管怎么样,铜片必须拿到。”他将铜片揣好,“庆王的人或许只是例行驻守,未必会阻拦我们查地脉。”
李嫣然点头附和,“苏姑娘身份特殊,或许能跟御林军统领沟通。我们先准备下,天黑前赶到钟楼,争取今晚拿到铜片。”沈砚从书架上取下个布包,里面装着些刻星纹的木楔,“这些是改阵用的工具,万一节点出问题,能临时稳住脉压。”他递给墨林一块小木牌,上面刻着完整的守脉人标识,“老钟伯认这个,拿着它或许能少些麻烦。”
一行人离开书院时,山长带着弟子们在门口等候,见他们拿到铜片,松了口气,“书院藏有不少古籍,记载着地脉相关的事,若是需要查阅,随时可以来。”苏若若道谢后,领着众人往城西赶去。夕阳西下,将身影拉得很长,书院的青瓦在余晖中泛着暖光,远处的钟楼尖顶已隐约可见。
路上,陈沁然突然停下脚步,矩尺屏幕上的能量曲线剧烈波动起来,“不对,城西方向有强烈的能量干扰,像是有人在强行催动节点。”墨林心中一紧,脑海中星图里钟楼的光点忽明忽暗,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黑衣人肯定提前得到了消息,先去钟楼了。”赵乘风加快脚步,“那赶紧走,别让他们把铜片抢走了!”
赶到城西时,天色已擦黑。钟楼矗立在城西北角,青砖黛瓦,楼高三层,楼顶的铜钟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钟楼外果然有御林军驻守,营地就在不远处,篝火已经点燃。奇怪的是,营地里静悄悄的,看不到巡逻的士兵,只有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晃。
“不对劲,太安静了。”苏若若示意众人停下,“御林军不可能这么松懈。”沈砚指着钟楼门口的地面,那里有散落的兵器和脚印,“像是发生过冲突,黑衣人应该已经闯进去了。”墨林盯着钟楼的木门,门板上有被撞过的痕迹,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响。
众人悄悄靠近,推开门溜了进去。钟楼一层空荡荡的,只有几口大铜钟靠在墙边,地面铺着青石板,星纹被隐藏在石板缝隙里。声响从二楼传来,众人蹑手蹑脚地往上走,楼梯吱呀作响。二楼是个平台,摆放着不少钟表零件,一个穿灰布衣裳的老者正拿着扳手与两个黑衣人对峙,老者头发花白,袖口绣着星纹,正是老钟伯。
“把铜片交出来!”其中一个黑衣人举着刀威胁,刀刃对着老钟伯的胸口。老钟伯冷笑一声,手里的扳手一挥,挡住刀刃,“守脉人的东西,凭你们也配拿?”他脚下一勾,绊倒旁边的黑衣人,趁机后退几步,后背靠在一个巨大的座钟上,座钟表面刻满了星纹,正是钟楼的节点核心。
墨林见状立刻冲上去,一脚踹在举刀黑衣人的后腰,那人惨叫一声扑在地上。赵乘风和护卫们紧随其后,很快就将两个黑衣人制服。老钟伯松了口气,打量着众人,目光落在墨林手里的守脉人木牌上,“你们是沈砚让来的?”
沈砚上前点头,“钟伯,黑衣人在批量盗取铜片,再不想办法,主阵就要被他们启动了。”老钟伯叹了口气,走到座钟前,转动钟面上的指针,座钟底部缓缓打开个暗格,里面放着块铜片,纹路是“钟”字形,与星图的第四块碎片完全匹配,“这‘时脉钥’藏了几十年,还是没能躲过麻烦。”
墨林接过铜片,刚握在手里,脑海中星图突然爆发出强光,四块铜片的纹路完美拼接,城心主阵的“回”字形轮廓彻底清晰,甚至能看到主阵中心的一个小圆点,像是整个星图的心脏。他能感受到,体内的节律与主阵的波动愈发契合,那种熟悉的秩序感铺天盖地而来,仿佛回到了北荒仰望星辰的夜晚——每一颗星的轨迹,每一寸土的裂痕,都藏着不容打破的规律。
“不好!”陈沁然突然惊呼,矩尺屏幕上出现密密麻麻的红点,正从四面八方往钟楼汇聚,“黑衣人来了很多人,把钟楼包围了!”众人走到窗口一看,只见钟楼外火把通明,至少有几十名黑衣人围在外面,为首的正是之前逃走的刀疤脸,手里还拿着个奇怪的金属器物,像是放大的星纹碎片。
老钟伯脸色一变,“那是‘破阵器’,能强行干扰节点能量!他们是想毁了节点,逼我们交出铜片!”赵乘风握紧石凿,“怕什么,跟他们拼了!”苏若若连忙拦住,“不行,他们人太多,硬拼吃亏。”她看向座钟,“钟伯,这节点能启动防御吗?就像书院的铜钱阵那样。”
老钟伯点头,指着钟面上的星纹,“转动指针到对应的刻度,就能激活‘钟鸣阵’,声波能暂时逼退他们,但需要时间。”墨林立刻道:“我来守着,你们启动阵式。”他将四块铜片揣进怀里,走到门口,盯着外面的黑衣人,脑海中星图飞速运转,盘算着应对之策。
刀疤脸见众人不肯出来,冷笑一声,举起破阵器对准钟楼,“给你们最后机会,交出铜片,否则别怪我毁了节点!”话音刚落,破阵器发出刺耳的嗡鸣,钟楼的墙壁开始轻微震颤,座钟上的星纹忽明忽暗。老钟伯急声道:“快转指针!再晚就来不及了!”
李嫣然和沈砚立刻上前转动座钟指针,陈沁然用矩尺辅助校准刻度。墨林握紧拳头,盯着外面的黑衣人,忽然注意到他们脚下的地面有微弱的星纹光影——那是钟楼节点的脉络延伸,被破阵器激活后显现了出来。他灵机一动,捡起地上的铜钟碎片,按照脑海中星图的纹路,在门口的地面快速划出分流纹路,“用声波引到脉络里,能暂时缓冲破阵器的干扰!”
老钟伯眼前一亮,调整指针方向,座钟突然发出雄浑的钟鸣,声波顺着墨林划出的纹路蔓延开,与地面的脉络共振,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破阵器的嗡鸣声瞬间被压制,黑衣人纷纷捂住耳朵后退,刀疤脸见状气急败坏,“开枪!打破那扇门!”
几名黑衣人掏出火铳,对准木门射击,木屑飞溅。墨林连忙后退,苏若若的护卫立刻用门板挡住门口。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火光越来越近,有人高声喊道:“御林军在此!放下兵器!”刀疤脸脸色大变,没想到御林军会突然赶来,只能咬牙道:“撤!下次再跟他们算总账!”黑衣人迅速撤退,消失在夜色中。
御林军统领翻身下马,走进钟楼,见众人都在,松了口气,“苏姑娘,幸好你们没事。我们接到线报,说有人要闯钟楼,就赶紧赶来了。”苏若若道谢后,指着座钟上的星纹,“统领,这里是地脉节点,关乎全城安危,还请派些人手守护。”统领点头,立刻安排士兵在钟楼周围布防。
老钟伯看着墨林画出的分流纹路,赞叹道:“小伙子有天赋,这手法虽简陋,却暗合‘借势导脉’的古阵道理。”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张纸条,“这是下一处节点的线索,在城北的望星台,那里的守脉人是个观星师,姓秦。”
墨林接过纸条,上面画着简单的星图标记,与脑海中第五处节点的位置完全吻合。他将纸条收好,看向窗外的夜色,远处城心的方向,主阵的光点在星图中愈发明亮,像是在召唤着未集齐的铜片。
“休息一晚,明天去望星台。”苏若若安排众人在钟楼暂住,护卫们轮流守夜。墨林坐在座钟旁,摩挲着四块铜片,脑海中星图缓缓旋转,五处未找到的节点如星辰般点缀在城郭之间。他能感觉到,随着铜片的增多,与这个世界的羁绊越来越深,而回修仙界的路,似乎就藏在那完整的星图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