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萌把那个轻飘飘的足浴桶放回架子下，指尖还残留着塑料的冰凉触感。
休息室里的喧嚣像潮水一样包裹着她。
赵清清和林小夏在热烈讨论哪家黄焖鸡米饭的肉多。
孟雪燕又躺回去刷着手机屏幕，发出低低的傻笑。
周淑怡安静地咀嚼着饼干。
只有苏曼，对着镜子抿了抿刚补好的红唇，眼神扫过田萌时，依旧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
那眼神像根针，扎在田萌刚刚被“四十五块”安抚下去的不安上。
她默默走到角落的小板凳坐下，拿起一块赵清清塞给她的饼干，却没什么胃口。
“叮铃铃——” 前台电话响了。
林小夏像装了弹簧一样蹦起来。
林小夏来活儿了！二号！苏曼姐！熟客张哥点名找你，老地方！
苏曼对着镜子最后调整了一下卷曲的发梢，脸上那点不耐烦瞬间切换成一种慵懒又带着钩子的笑容。
苏曼知道了。
她声音拖得有点长，像浸了蜜糖。
苏曼让他等着，老娘补个妆就来。
说是补妆，其实已经弄好了。
她慢条斯理地收起口红，扭着腰肢，超短裙下的长腿晃动着，朝走廊深处的某个包间走去。
空气里留下一股浓郁的、甜腻的香水味。
田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的背影。
那个鼓鼓的钱包，还有苏曼刚才弹钞票时那清脆的响声，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孟雪燕啧！
孟雪燕不知何时放下了手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目光落在田萌身上。
孟雪燕羡慕了？苏曼那钱，可不是端盆倒水能挣的。想学啊？
她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带着点洞悉一切的淡漠。
田萌的脸腾地红了，赶紧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研究手里的饼干。
田萌没…没有。
孟雪燕没有？
孟雪燕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孟雪燕眼珠子都快粘她钱包上了。小妹妹，心动了很正常，这地方，谁不想多挣点？关键是……
她顿了顿，眼神扫过田萌青涩的脸庞。
孟雪燕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有没有那个胆子，接不接得住那份‘脏’钱。
周淑怡雪燕！
周淑怡不赞同地皱了下眉，语气温和但带着制止的意味。
周淑怡别吓唬田萌。
孟雪燕吓唬？
孟雪燕耸耸肩，又恢复了那副懒骨头模样。
孟雪燕实话实说而已。咱这‘缘足道’，说白了，就是个‘道’场。清汤寡水的足浴，能赚几个钱？赵清清那点小费，也就够她塞塞牙缝，还债？杯水车薪。
她的话像冰冷的石子，砸在田萌刚刚被四十五块捂热一点的心口上。
赵清清正好和林小夏讨论完外卖，听到这话，不服气地撅起嘴。
赵清清雪燕姐！你少看不起人！我靠手艺也能挣不少！再说了，我也没那么惨好不好！
孟雪燕是是是，你靠手艺。
孟雪燕敷衍地摆摆手。
孟雪燕外加一点‘附加服务’，换来点小恩小惠。行，你开心就好。
赵清清被她噎得直跺脚。
赵清清孟雪燕你烦死了！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接着是苏曼那刻意拔高、甜得发腻的声音，穿透了不怎么隔音的房门。
苏曼哎呀张哥！你坏死了！轻点嘛！人家这腿可是吃饭的家伙，捏坏了你赔啊？
那声音黏糊糊的，带着明显的撒娇意味，和刚才在休息室里怼人时的刻薄判若两人。
田萌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里面隐约传来一个男人带着酒气的粗嘎笑声。
顾客赔！赔！苏妹妹这腿，值钱！捏坏了哥养你！
接着是更响亮的、带着点狎昵的笑声。
休息室里瞬间安静了一下。
林小夏立刻来了精神，瓜子也不嗑了，蹑手蹑脚地溜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缝上，脸上写满了“八卦雷达启动中”。
赵清清也凑了过去，脸上带着促狭的笑。
连周淑怡都停下了吃饼干，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孟雪燕嗤笑一声。
孟雪燕看吧，这才叫‘本事’。
她瞥了一眼田萌。
孟雪燕想学，现场观摩。
田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包间里的调笑声断断续续传出来，夹杂着苏曼时而娇嗔时而大胆的回应。
苏曼张哥，你这手往哪放呢？不老实哦…
顾客嘿嘿，苏妹妹身上，哪都软乎！舒服！
苏曼舒服？那得加钱！
顾客加加加！只要你把哥伺候爽了，钱不是问题！
苏曼张哥大气！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爽快人打交道！不过嘛…
苏曼的声音压低了点，带着点神秘的诱惑。
苏曼光在这儿按按脚，多没意思？待会儿下了班，找个地方，妹妹让你全身都舒坦舒坦？包你爽得喊爹…
顾客哈哈哈！好！好！就喜欢你这么懂事的！说定了啊！
林小夏听得眼睛放光，回头对着休息室无声地做了个“哇哦”的口型。
赵清清捂着嘴偷笑。
周淑怡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低声自语。
周淑怡唉，又来了。”
语气里是见惯不怪的无奈。
孟雪燕则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
孟雪燕狗男女。
田萌的心脏咚咚直跳，像要跳出嗓子眼。
苏曼那些露骨到近乎下流的话，毫无遮拦地从她嘴里说出来，目标明确，赤裸裸地交易。
五百块…
甚至更多？
她脑子里只剩下那个鼓鼓的钱包和钞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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