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

“你？”楚归鸿猛地转头，死死盯住上官鹤，眼神复杂难辨，有震惊，有担忧，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不行！外面是五万大军！重重围困！你……”

“我去最合适。”上官鹤打断他，脸上甚至挤出一丝极其淡薄的笑意，那笑容在污浊和疲惫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脆弱，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决绝，“我是谋士，不是冲锋陷阵的猛将。目标小，身法快。况且……”他顿了顿，目光投向东南方，那是帝都的方向，声音低沉下去，“能调动足够援兵，且有胆魄、有理由插手此局的……只有东宫。”

“东宫？太子？！”李猛失声叫了出来，脸上血色尽褪，“上官先生！太子他……他与您……”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太子视楚归鸿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怎会发兵来救？

楚归鸿的拳头攥得更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血肉，他盯着上官鹤的眼睛，一字一句，带着沉重的力量：“上官，你清楚！你去，就是送死！”突围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知道。”上官鹤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楚归鸿的心上。他抬起眼，迎上楚归鸿那双燃烧着不甘与痛苦的眸子，那里面清晰地映出自己狼狈却坚定的身影。“我知道他不会救你。”他平静地陈述着这个冰冷的事实，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这里。龙渊关可以破，但楚归鸿，不能死。”

  这句话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楚归鸿的脑海中炸开。不是为了龙渊关，不是为了黎民百姓，仅仅是为了他楚归鸿！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刀剑更锋利，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盔甲和防备。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喉头，堵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感到喉咙深处一片灼热的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帅！”上官鹤不再看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意已决！请大帅点选精锐，今夜子时，趁敌营换防松懈，护我突围！目标——东南，帝都！”

楚归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看着上官鹤决绝的侧脸，那线条在烽火映照下显得如此冷硬，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所有的劝阻、所有的担忧、所有的挽留，最终都化作一声沉重得几乎压垮脊梁的叹息。他缓缓抬起那只沾满血污的手，用力地、重重地拍在上官鹤单薄的肩头。那一下，拍散了上官鹤强撑的镇定，拍得他身体微微一晃，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牵挂，都通过这一掌传递过去。

“……好！”楚归鸿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蕴含着千钧之力，“李猛！点齐‘破风营’残部！子时，随我……送上官先生突围！”

夜色浓稠如墨，压得人喘不过气。寒风卷着雪花和未熄的硝烟碎屑，刀子般刮过脸庞。龙渊关残破的西门，悄然开启一道仅容两骑并行的缝隙。楚归鸿一马当先，玄甲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他手中沉重的陌刀斜指地面，刃口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身后，是仅存的百余名破风营精锐，人人带伤，甲胄残破，却如同淬火的匕首，凝聚着最后的、必死的锋芒。上官鹤紧跟在楚归鸿马后，一身深色劲装几乎融入夜色，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杀——！”楚归鸿的咆哮如同惊雷炸裂，瞬间撕碎了死寂的夜幕。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裹挟着决死的风暴，狠狠撞向城外那片看似沉寂、实则杀机四伏的黑暗！

马蹄声如闷雷般骤然响起，瞬间点燃了敌军的反应。示警的号角凄厉地划破长空，无数火把如同地狱里睁开的眼睛，在四周的营寨中次第亮起，迅速连成一片燃烧的火海！箭矢的破空声如同死亡的蝗群，铺天盖地而来，带着刺耳的尖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