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鹤看着那碗汤羹,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那熟悉的、令人四肢无力的感觉,他太清楚了。他沉默地拿起调羹,指尖冰凉,动作机械地舀起一勺,送入口中。苦涩的药味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一路灼烧到胃里。
楚归鸿放下手中的银箸,拿起一旁的锦帕,姿态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目光终于落在了上官鹤苍白的脸上。
“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
上官鹤的动作顿住,调羹停在唇边,没有抬头。
“这院子,”楚归鸿的目光转向那扇紧闭的、隔绝了外面世界的房门,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你可以出去走走。”
上官鹤猛地抬眼,灰暗的眼底似乎瞬间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光,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难以抑制的、本能的渴望。自由!哪怕只是院子里方寸之地的自由!那扇门,他日日夜夜望着,像隔着千山万水。
然而,楚归鸿的下一句话,像一盆彻骨的冰水,将他心头刚刚燃起的那一点微弱的火苗瞬间浇灭。
“不过,”楚归鸿的目光转回,深邃的眼眸牢牢锁住上官鹤,那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冰冷的算计和掌控,“这药,还得接着喝。”他下颌微抬,点了点上官鹤面前那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汤羹。
上官鹤眼中的那点光骤然熄灭,只剩下更深的死寂和冰冷。他握着调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楚归鸿似乎很欣赏他这种瞬间从希望坠入绝望的反应,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却异常冷酷的弧度。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走到上官鹤身边,微微俯身,靠近他的耳畔。那低沉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钻进上官鹤的耳中:
“上官,你的功夫,除了我亲自出手,府里这些侍卫,怕是拿不住你。”他的气息拂过上官鹤敏感的耳廓,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我又不能每分每刻都看着你。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你就这样,”楚归鸿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残忍,“永远留在我身边,不好么?忘了那个东宫的太子。”他伸出手指,似乎想碰触上官鹤冰凉的脸颊。
上官鹤猛地侧头避开,动作快得像被火燎到。他死死盯着面前那碗浑浊的汤羹,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那声音微弱,却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无法言说的恨意。
永远?留在这个囚禁他、羞辱他、用药物剥夺他反抗能力的人身边?忘记那个他曾真心辅佐、视若明主的太子?楚归鸿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千疮百孔的心。
他猛地端起碗,不再看那令人作呕的药汤,仰头,如同饮下最苦的毒酒,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的却是彻骨的冰寒。碗底重重磕在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楚归鸿看着他的动作,眼中那丝冷酷的满意终于清晰起来。他直起身,仿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很好。”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留下上官鹤一个人,对着空碗,浑身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门开了,又关上。那扇通往院子的门,此刻更像一个巨大的讽刺。他得到了“出去走走”的“恩典”,代价却是永远被剥夺了反抗的力量,成为一只真正被拔去了利爪和尖牙、只能依靠主人施舍才能活动的金丝雀。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再也无法照亮他眼中沉沉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