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南桁的寝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雕花的窗棂紧闭,厚重的帘幕低垂,将外面明媚的阳光隔绝得一丝不透。殿内只点着几盏昏黄的宫灯,光影摇曳,映照着南桁那张俊美却阴郁得能滴出水来的脸。
他已经数日未曾安眠。自从密探带回那个让他肝胆俱裂的消息——上官鹤被楚归鸿囚禁在城郊别院,夜里有叫骂声和哭声,第二日还惊动了医师,而楚归鸿……那个畜生,竟夜夜留宿在那里!——南桁的心就像被放在滚油里反复煎熬。
段刀之法亲手奉上,却绝口不提上官鹤早以找到,是为了救他选择奉上换取那三万玄甲军。
他当时只想气楚归鸿,只想证明上官鹤是他的!却万万没想到,楚归鸿这个疯子,竟会用如此极端、如此残忍的方式将人彻底占有!更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嫉妒,竟成了压垮上官鹤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鹤……”南桁痛苦地捂住脸,指缝间渗出湿意。他仿佛能听到别院深处上官鹤绝望的叫骂和压抑的哭泣,能想象到楚归鸿会怎么报复他?报复上官鹤的逃离?报复他南桁的“挑衅”?光是想到上官鹤可能承受的非人折磨,南桁就恨不得立刻提剑杀出东宫,与楚归鸿同归于尽!
可他不能。楚归鸿手握重兵,他现在软禁在东宫,根本出不去,宫墙之外,遍布楚归鸿的眼线,他插翅难飞。
“殿下,”一名心腹密探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跪在殿内阴影处,声音压得极低,“别院守卫森严,铁桶一般,根本无法接近内院。但……楚归鸿确实每晚都去,清晨方归。昨日,属下冒险靠近,隐约听到内院……有铁链拖曳之声。
“够了!”南桁猛地挥手,声音嘶哑破碎,胸膛剧烈起伏。铁链!楚归鸿竟然……竟然用铁链锁着他?!南桁的眼前瞬间浮现出上官鹤那清冷傲骨的身影被冰冷的锁链禁锢在床榻之上,如同折断翅膀的鹤,任人欺凌……这画面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嫉妒、愤怒、悔恨、担忧……种种情绪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灵魂。!南桁几乎要疯了!他无法忍受上官鹤再在楚归鸿身边多待一刻!就算……就算把他送到敌国大雍,送到那个他曾经逃离的地方,也比留在楚归鸿这个疯子手里强!
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在南桁被绝望和妒火烧灼的脑海中成型。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狠厉光芒。
“传令,”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动用最高级别的‘夜枭’密信渠道,联络大雍国都的……陈玄!”
可现在……南桁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陈玄,成了他唯一能想到的、有能力且愿意冒险从楚归鸿虎口中夺食的人!即便那是引狼入室,即便可能将上官鹤推向另一个未知的深渊,他也顾不得了!总好过在楚归鸿身下被折磨致死!
“告诉陈玄,”南桁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上官鹤有难,被困于楚归鸿城西别院。今夜子时,我会设法将楚归鸿引离别院。他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无论他用什么方法,把人给我带出来!告诉他,这是救他‘殿下’的唯一机会!事成之后,我南桁……欠他一个人情!”
密探领命,无声退下,融入黑暗。
南桁走到书案前,铺开雪浪笺,提起紫毫笔。他的手因为愤怒和紧张而微微颤抖,墨汁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团污迹。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落笔:
“楚大将军钧鉴:
欲知段刀之法背后真相,欲明上官鹤待你之心,速来东宫一见。过时不候。
—— 南桁”
这封信,字字如刀,直指楚归鸿最深的疑惑和痛点。段刀之法,是楚归鸿赖以成名、威震边关的独门绝技,和制衡太子玄甲军的,也是当初上官鹤接近他时,背负的、来自太子的秘密任务,上官鹤的背叛与逃离,楚归鸿一直将其归咎于他对太子的愚忠和对自己的无情。这封信,就像投入滚油的火星,足以瞬间点燃楚归鸿压抑的怒火和探究欲。
南桁将信交给另一名心腹,冷冷道:“务必亲手交到楚归鸿手上。告诉他,我只等他到亥时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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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别院,夜色如墨。
上官鹤静静地躺在巨大的雕花拔步床上,手腕上冰冷的精钢锁链在昏暗的烛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链长三尺,如同精准的量尺,将他牢牢禁锢在这方寸之地。几日的囚禁,已耗尽了他所有的愤怒和嘶喊。此刻的他,如同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眼神空洞地望着床帐顶端的繁复绣纹。
门外传来熟悉的、沉重的脚步声。上官鹤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小片阴影。又来了……这无休止的折磨。
然而,脚步声却在门外停住了。紧接着,是侍卫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禀报声:“将军!东宫急信!”
片刻的死寂。然后,楚归鸿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何事?”
“太子殿下亲笔,言……言及段刀之法真相及…上官公子待您之心,请您务必即刻前往东宫一见,过时不候!”
门内,上官鹤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段刀之法……南桁……他想做什么?
门外,楚归鸿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即,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传来:“呵,南桁……终于坐不住了么?”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和一种被挑衅的愠怒,“备马!”
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带着雷霆般的怒意。
上官鹤猛地睁开眼,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不祥的预感。南桁……他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引开楚归鸿?他想做什么?!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