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极‖不完全人鬼恋
朱志鑫已经连续工作了36小时。
舞蹈室的白炽灯刺得他眼睛发疼，镜子里映出他苍白的脸色和微微泛红的眼尾。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在木地板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他已经跳了整整七遍编舞，但某个转身动作始终不够完美。
"朱志鑫儿，你该休息了。"
张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难得的严肃。他飘到镜子前，试图挡住朱志鑫的视线，但半透明的身体根本起不到任何阻碍作用。
朱志鑫恍若未闻，再次按下音乐播放键。前奏响起的瞬间，他的身体已经本能地进入状态，肌肉记忆带着他完成一个个高难度动作。
"喂！你..."
张极的话还没说完，朱志鑫突然在旋转中踉跄了一下。他的视野里闪过一片雪花般的白点，膝盖不受控制地发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朱志鑫！"
一股刺骨的寒意骤然包裹全身。朱志鑫模糊地感觉到有人接住了他，但那触感太过虚幻，像是跌进了一片冰冷的雾气里。他的额头抵着什么冰凉的东西，耳边是张极急促的呼唤：
"醒醒！别睡！朱志鑫！"
声音忽远忽近，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朱志鑫想回应，但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的意识在黑暗中浮沉，隐约听到张极焦急地自言自语：
"怎么办...我碰不到...对了，降温！"
下一秒，练习室的温度骤降。朱志鑫裸露在外的皮肤立刻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呼吸时能看到白雾般的寒气。挂在墙上的时钟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嗒"声，镜面爬满细密的冰花。
"朱志鑫儿？能听见吗？"
一只半透明的手虚虚捧住他的脸，寒意顺着接触的地方蔓延。朱志鑫艰难地抬起眼皮，视线里是张极放大的脸——他从未见过张极露出这样的表情，眉头紧蹙，嘴角绷直，眼睛里盛满了他读不懂的情绪。
"...冷。"朱志鑫终于挤出这个字。
张极猛地松开手，慌乱地后退："对不起！我、我只是想..."他的声音哽住了，灵体因为情绪波动而明灭不定。
朱志鑫撑着地板坐起来，眩晕感还未完全消退。他看向飘在不远处的张极，对方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谢谢。"
张极倏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你谢我？明明是我差点..."
"我没事。"朱志鑫打断他，声音很轻，"只是有点累。"
他尝试站起来，但腿一软又跪坐下去。这次张极没敢再碰他，只能焦急地围着他打转："你别动了！我去叫人...啊该死，我出不去..."
朱志鑫看着张极徒劳地撞向紧闭的门，灵体一次次穿过门板又折返，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他伸手按住心口，那里传来陌生的钝痛。
"张极。"他叫住那个团团转的身影，"过来。"
张极飘回他面前，手足无措："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朱志鑫摇摇头，突然伸手探向张极的脸——当然，他的指尖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只留下一丝冰凉的触感。
"...果然碰不到。"
张极愣住了。朱志鑫的声音太轻，几乎像是自言自语，但他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几不可闻的失落。
"朱志鑫儿..."
"我休息一会就好。"朱志鑫已经恢复成平常的样子，撑着墙壁慢慢站起来，"你不用...这样。"
张极飘在他身后，看着他踉跄地走到沙发边躺下。朱志鑫背对着他蜷缩起来，单薄的肩膀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练习室陷入沉默。张极飘到沙发前，看着朱志鑫紧闭的双眼和微微颤动的睫毛。他伸出手，虚虚地描摹着对方的脸部轮廓，从眉心到鼻梁，最后停在苍白的唇边。
"要是能碰到你就好了..."
这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张极没注意到，朱志鑫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
朱志鑫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沉。他撑着沙发坐起来，发现身上盖着自己的外套，而张极正飘在窗边，背对着他。
夕阳的余晖穿透他半透明的身体，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朱志鑫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整天吵吵闹闹的家伙，其实是个没有实体的幽灵。
"张极。"
窗边的身影猛地转身，眼睛亮了起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头晕吗？要不要喝水？我虽然拿不了杯子，但是可以..."
"我没事。"朱志鑫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声音有些沙哑，"你...一直在这里？"
"当然啊！"张极飘到他面前，"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吧？"
朱志鑫垂下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外套边缘："...谢谢。"
"又说谢谢？"张极笑起来，"不过你要是真的想谢我..."他故意拖长音调，"下次别这么拼命了，行不行？"
朱志鑫抬起头，对上张极认真的眼神。夕阳的光晕在那双眼睛里流转，像是融化的琥珀。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某种陌生的情绪在胸腔里膨胀。
"...嗯。"
这个简单的音节似乎取悦了张极，他的笑容扩大，灵体因为高兴而变得更加明亮。朱志鑫看着他飘到窗边哼起不成调的歌，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能触碰到，那双笑起来会弯成月牙的眼睛，摸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这个念头来得突然又莫名，朱志鑫被自己吓了一跳。他匆忙移开视线，却听到张极说：
"朱志鑫儿，天黑了，我们回家吧。"
"家"这个字眼让朱志鑫心头一颤。他沉默地站起来，收拾好背包，在推开门时顿了顿：
"...跟紧我。"
张极笑嘻嘻地飘到他身边："遵命！"
走廊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虽然其中一个只是模糊的淡蓝色光晕。朱志鑫放慢脚步，确保那个光晕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当张极的手虚虚环过他的肩膀时，心跳会突然加速。
这不对劲。
但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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