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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坠前的余烬

云星之上

一、沉默的告别

江云川开始频繁地陷入昏睡。

医生说这是身体机能衰退的表现,意识会越来越模糊,最终像被潮水淹没。陆星纪把折叠床搬进病房,日夜守着,只要江云川的睫毛动一下,他就立刻惊醒,像守着易碎的珍宝。

这天下午,江云川难得清醒着。他让陆星纪扶他到窗边,指着楼下那棵梧桐树:“你看,叶子黄了。”

秋意已经很浓,梧桐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像高中时天台漏雨的声音。陆星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想起高二那年秋天,自己在天台弹吉他,江云川偷偷放了袋烤红薯在角落,香气顺着风飘过来,暖得他指尖都不抖了。

“等你好点,我带你去郊外。”陆星纪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那里有大片的梧桐林,叶子黄的时候,像铺了满地的金子。”

江云川没说话,只是看着那棵树,眼神缥缈得像要飞起来。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陆星纪,你走吧。”

陆星纪的心脏猛地一缩:“我不走。”

“你该有自己的人生。”江云川转过头,眼底没有波澜,“你的公司,你的前途,你本来可以……”

“我本来就该和你一起。”陆星纪打断他,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我的人生里,从来都该有你。”

从高二暴雨天递出那把伞开始,从天台第一瓶温牛奶开始,从毕业晚会那张被攥皱的录取通知书开始,江云川就该是他人生里的一部分,是他画了无数次的设计图里,最不能缺少的那笔线条。

可他亲手擦掉了那笔线条,用误解,用傲慢,用迟来的醒悟。

江云川笑了笑,笑容里带着解脱:“太晚了。”

这三个字像针,扎得陆星纪眼眶发酸。他知道江云川说的是实话,就像错过的末班车,就算追得再紧,也只能看着它消失在夜色里,连尾灯都不会留下。

“我给你读首诗吧。”陆星纪忽然说,声音哑得厉害,“你高中时在笔记本上抄过的那首,关于星星的。”

他记得那首诗。高三那年整理书包,从江云川掉落的笔记本里看到的,字迹清秀,在“我们隔着遥远的星轨,连相遇都是奢望”这句下面,画了波浪线。当时他不懂,现在才明白,那是写给自己的。

“不必了。”江云川闭上眼睛,“我忘了。”

他没忘。只是不想再听了。有些话,年轻时听是憧憬,现在听,只剩剜心的疼。

陆星纪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忽然明白,沉默或许是最好的告别。就像高中时没说出口的“我等你”,像复读时没打开的那扇窗,像重逢时没说出口的“我想你”,有些遗憾,注定要带进坟墓里。

二、失控的回忆

陆星纪开始频繁地做梦。

梦里总是回到高中。有时是暴雨天,他递出雨伞,江云川红着脸接过去,指尖碰到一起,像触电般缩回;有时是天台,他弹吉他,江云川坐在角落喝牛奶,阳光落在他发梢,像撒了层金粉;有时是毕业晚会,他抓住转身要走的江云川,把录取通知书塞进他手里,说“我们一起去”。

可每次梦的结尾,都会变成那本被传阅的日记。他看到江云川泛红的眼眶,想冲过去抱住他,脚却像灌了铅,只能眼睁睁看着朋友把自己拉走,留下那个单薄的背影,在嘲笑声里,一点点缩成黑暗里的影子。

他总是在这时惊醒,冷汗浸湿了衬衫,心脏跳得快要炸开。病房里很静,只有江云川平稳的呼吸声,像倒计时的钟摆,敲得他神经紧绷。

这天凌晨,他又从梦里惊醒,额头抵着江云川的手背,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对不起……云川,对不起……”

他反复念着这三个字,像念着救赎的咒语。指尖下的皮肤很凉,带着输液管的寒意,让他想起高三平安夜。那天雪下得很大,他把织了半个月的围巾放在天台,等了江云川一整夜,围巾被雪埋了,像他没说出口的喜欢。

后来他在垃圾桶旁边看到那条围巾,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却还是能摸到里面藏着的羊毛,暖得扎心。

“我知道你在等我。”江云川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平安夜,天台的雪……我看到了。”

陆星纪猛地抬头,对上他睁开的眼睛。那双眼睛很亮,像盛着星星,却又暗得像要熄灭的烛火。

“我躲在楼梯间。”江云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看到你把围巾埋进雪里,看到你弹吉他的手指冻得发红……我想走过去,可我不敢。”

不敢让你知道我有多在意,不敢让你妈妈知道我们还在联系,不敢相信那些短暂的温暖,不是镜花水月。

原来他们都在彼此不知道的角落,看着对方的孤独,像隔着玻璃的两只困兽,明明能看到彼此的伤口,却舔不到对方的疼。

陆星纪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泪把对方的指尖都打湿了:“我去找过你。复读学校门口,你家楼下,你常去的书店……我每次都看到窗帘动了动,可你从没开过门。”

“我怕。”江云川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我怕你妈妈说的是真的,怕我会毁了你。”

怕自己这点见不得光的喜欢,会成为刺向你的刀。

病房里的时钟滴答作响,敲碎了所有的沉默。两个男人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像迟来了十年的暴雨,冲刷着那些被掩埋的心事,却冲不掉早已刻进骨子里的伤痕。

三、最后的星夜

江云川的情况急转直下,是在一个周五的晚上。

医生下了病危通知,陆星纪签名字时,手抖得连笔都握不住。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地响着,像在催命,他却死死攥着江云川的手,不肯放开。

“云川,看着我。”陆星纪的声音嘶哑,“你说过要看星星的,我们还没去天文馆……”

江云川的眼皮动了动,艰难地睁开一条缝。他看着陆星纪,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却在看到对方眼底的红血丝时,嘴角微微上扬,像高中时被他撞见偷看自己的样子。

“我……”他想说什么,喉咙里却涌上腥甜的铁锈味,只能发出模糊的气音。

陆星纪把耳朵凑过去,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伞……还在……”

他瞬间明白了。那个暴雨天的伞,江云川还留着,像留着最后一点念想,一点没被现实磨灭的温暖。

“我知道。”陆星纪的眼泪砸在他脸上,“我去拿,等你好起来,我们一起撑着它,去看星星。”

江云川笑了,眼里的光却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他的手从陆星纪掌心滑落,轻轻垂在身侧,指尖还保持着攥东西的姿势,像握着那张泛黄的便签。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在寂静的夜里,像一道惊雷,劈碎了所有的希望。

陆星纪抱着江云川渐渐变冷的身体,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窗外的星星还在亮着,大片大片的,像撒了满地的碎钻,却再也照不亮他眼底的黑暗,照不亮那场迟到了十年,最终化为灰烬的爱恋。

后来,陆星纪真的去了江云川的家。

在衣柜最里面,找到了那把黑色的伞,用蓝布包着,伞柄上还留着淡淡的指纹印,像主人经常摩挲。他打开伞,伞骨上刻着两个小字,是用指甲划的,模糊却能辨认——云川。

是他高二时调皮刻下的,当时只是觉得这把伞总被江云川偷偷用,想留个记号,却没想到,成了对方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

陆星纪抱着伞,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像抱着全世界最后的余温。

他想起高中时的天台,牛奶的温度,便签的字迹;想起都市里的酒会,建筑模型的光影,强吻时的挣扎;想起病房里的沉默,梧桐叶的阴影,最后那句没说完的“伞还在”。

原来他们的故事,从一把伞开始,也该由一把伞结束。像云与星的轨迹,短暂交汇过,最终还是要回到各自的宇宙,连告别都带着无法言说的疼。

四、云星之上

陆星纪花了三年时间,完成了那座未完工的建筑。

顶层天台种满了梧桐树,秋天叶子黄的时候,像铺了满地的阳光。他在角落放了张折叠椅,每天晚上都去坐一会儿,像高中时等江云川那样,手里握着那把黑色的伞,和那张泛黄的便签。

有人说,陆总疯了,总对着星星说话。

只有陆星纪自己知道,他在说什么。

“云川,今天天台上的牛奶温好了,你怎么还不来?”

“梧桐叶落了,我扫了一整夜,像在扫我们错过的时光。”

“天文馆的星图修好了,我替你去看过了,你抄的那首诗,刻在穹顶最亮的那颗星下面。”

“我找到你藏的信了,每一封都读了,原来你比我早那么久……”

风声穿过梧桐叶,带着夜空的凉意,像江云川的回应,轻得几乎听不见。

陆星纪抬起头,看着漫天繁星,忽然笑了。眼底的红血丝里,映着星星的光,像盛着整片星空。

他终于明白,云与星看似隔着遥远的距离,却始终在同一片天空。就像他和江云川,无论错过了多少次,伤害了多少次,那些藏在心底的喜欢,从未熄灭过,像天上的星星,就算白天看不见,也始终在那里,亮得滚烫。

只是这份明白,来得太晚了。

晚得只能对着星星说话,晚得只能在回忆里寻找对方的影子,晚得连一句完整的“我爱你”,都只能说给风听。

天台的风吹得更紧了,卷起几片梧桐叶,打着旋儿飞向夜空,像要去追逐那些遥远的星子。陆星纪握紧手里的便签,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像江云川高中时写字的力道。

“云川,”他对着星星轻声说,声音里带着释然的温柔,“我来找你了。”

夜色很深,星星很亮,像一片没有尽头的海。而那座种满梧桐树的天台,成了云与星最终交汇的地方,藏着一场迟到了太久,却终于不会再错过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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