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医务帐篷外,夕阳如融化的金子般缓缓沉入远方的地平线,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柔的橙红。军营里已陆续亮起火把,一盏接一盏,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火焰跳跃着,仿佛在低语着白日未尽的心事。
魏枭仍牵着我的手,掌心温热,像一捧不灭的暖光。可我的心却有些乱,像被风吹皱的湖面,久久无法平静。
刚才那一瞬的情绪失控,来得猝不及防……可我又觉得,那是迟到了太久的释放。那些压抑、委屈、不解,早已在心底积攒成山,只差一个出口。
魏劭、军师,他们一次次试探我,目光冷得像刀锋,划过皮肤都带着寒意。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救人,只是想在这乱世中好好活着,守住心中那点微弱的善意罢了。
“你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这句话在我耳边反复回响,像一道无声的烙印。我没有回应,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太多话堵在胸口,最终化作沉默。
魏枭也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松开我的手,站起身:“我去换人值夜,你早点休息。”
我没有挽留,只是静静望着他一步步走远。暮色渐浓,他的背影被黑暗一点点吞噬,最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消失在营帐与火光之间。
——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我便回到了医务帐篷。
外面早已排起了长队,伤兵比往常多了许多,有人拄着拐,有人缠着渗血的绷带,眼神疲惫却仍带着期盼。几名亲卫正忙碌地维持秩序,声音沙哑地提醒大家按序等候。
我掀开帘子走进去,目光扫过屋内,忽然一怔——桌上多了几瓶新送来的药材,还有一枚令牌安静地躺在那里,铜质泛光,纹路清晰。
正面刻着一个“魏”字,笔力遒劲;背面则是一个小小的“福”字,工整而温润。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这是……给我的?
什么时候准备的?是谁的主意?为什么偏偏是“福”字?是因为我名字里的那个“福”吗?
思绪还未理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抬头望去,魏劭来了。
一身玄黑劲装,肩披轻甲,眉目冷峻如霜雪,目光如刃般扫过人群,最终落在我脸上,停顿了一瞬。
“伤员太多,从今日起,用木牌编号,依序救治。”他的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钉入地面的桩,不容置疑。
亲卫们立刻行动起来,搬出木板,迅速写下号码,逐一发放。队伍渐渐有序,嘈杂声也慢慢平息。
接着,魏劭走到我面前,递来一只深蓝色锦囊,边缘绣着银线云纹。
“这是后勤调拨令。”他说,“今后你要的药材,优先送达此处。”
我伸手接过,指尖微微发颤,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久违的、被托付的信任感。
“谢谢侯爷。”我轻声说道。
他看了我一眼,语气依旧平淡:“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你倒下。”
我怔住了。
原来他还记得昨晚我说的那句话——“如果我倒下了,你们还能指望谁?”
他不仅记得,还在用行动回应。
他转身走向账本架,抽出一本厚重的册子递给军需官:“每日向她汇报一次库存,她随时有权查阅。”
军需官愣了一下,随即肃然应道:“是!”
魏劭又提笔写下一道手令,墨迹未干便盖上私印,递到我手中:“谁若阻挠你的工作,不配合调度,直接报我。”
我低头看着那张纸,指尖抚过印章的纹路,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原来……他是真的开始信我了。
这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拒人千里的魏劭。他正在一点一点,把我拉进他的世界,而不是继续将我挡在门外。
我抬头看他,晨光恰好洒落在他肩头,勾勒出一道清晰的轮廓,像是无声的承诺,又像是一场悄然开启的盟约。
“你若倒下了,我便无人可依。”
那是昨夜他低声对我说的话。
原来,那不是随口一说的客套,而是藏在坚硬外壳下的真心。
——
傍晚时分,魏劭再次出现。
我刚处理完一批重伤员,正坐在角落整理药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抬眼便见他立在门口,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
“跟我来。”他说。
我没有多问,默默起身,跟着他穿过几条营道。风渐凉,脚下的碎石发出细微的声响,四周的帐篷错落有致,炊烟袅袅升起。
最终,我们在一处新建的小营帐前停下。
“这是给你安排的住处。”他说,“里面有火炉,也能存放物品。”
我掀开帘子走进去,里面陈设简单,却格外整洁。角落的小火炉正燃着,暖意扑面而来,驱散了秋夜的寒气。
桌上放着一只青瓷罐,釉面光滑,泛着淡淡的光泽。我好奇地打开盖子,顿时一股浓郁的药香弥漫开来——是几株灵气充盈的灵草,叶片泛着微光,显然年份极佳。
“魏家旧藏。”他低声解释,“能安神养气,适合你用。”
我转头看他,轻声道:“其实我不需要单独住。我想和大家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这里离医疗营很近,你随时可以回去。但你也该有个地方,能真正安心地休息。”
我没有再推辞。
因为他不是以命令的口吻下达指令,而是在为我考虑,在替我思量。
我点点头:“好。”
“还有事吗?”我问他。
他看我一眼,语气依旧淡淡:“你要是累了,可以直接来找我。”
我一愣,脱口而出:“侯爷……”
“别误会。”他打断我,唇角微抿,“我不是关心你,只是不想你再像昨天那样硬撑。”
我忍不住笑了:“我知道。”
他转身欲走,脚步却忽然顿住,回头看了我一眼,声音低沉却清晰:
“你若不信我,我也不会信你。”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渐渐隐没在暮色之中,久久没有出声。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
夜深了,我独自坐在营帐里,火炉上的汤药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药香氤氲,缭绕在鼻尖。
我悄悄从空间里取出一小瓶灵泉水,小心翼翼滴了几滴进去。刹那间,药香骤然浓郁,连空气都仿佛变得澄澈了几分。
今天,魏劭给了我太多东西——令牌、调拨令、专属营帐、查阅权、处置权……
他在用一种极其克制却又无比坚定的方式,一点一点,把信任交到我手里。
可我呢?
我能告诉他真相吗?说我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说我本名叫熊嘟嘟,是个误入此间的普通人?说我拥有一个连自己都说不清来历的空间?
不能。
但现在,我已经不再害怕被怀疑了。
也不想躲了。
如果你们还想试探我,那就来吧。
我会用自己的双手熬药,用自己的心意救人,用自己的行动证明——
我不是敌人。
我是福福,是那个只想救人、也值得被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