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曦，帐篷内一片静谧。炭盆里余火未熄，偶尔发出几声轻响，像是风中枯枝的断裂。
我睁开眼时，第一缕阳光正从帘缝透进来，在地上拉出一道细细的金线。空气里还残留着药香和一丝清冷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竟让人感到安心。
我动了动手，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被角整整齐齐地掖在身侧，显然是有人特意为我整理过。喉咙依旧干涩，却不像昨夜那般灼痛，仿佛有人在我昏迷时悄悄喂过水。
我缓缓坐起身，头还是有些晕，但比想象中要好许多。视线扫过帐内，角落里的木架上摆着一只青瓷碗，里面盛着半碗米粥，已经凉了。
我记得自己是在瞭望塔下昏倒的，醒来却已回到疗伤帐篷。魏劭没有再守在这里，桌上也没有他惯常留下的铜杯与墨迹未干的字条。只有一个人坐在床边矮凳上，背对着我，正在低头擦拭一柄短刀。
是魏枭。
他听见我动静，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醒了？”他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可我知道，这已经是他能表达的最大关心。
我轻轻“嗯”了一声，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他终于放下刀，转身过来，目光落在我脸上，停顿了几息，才道：“再躺一会儿吧，身体还没恢复。”
我没有拒绝，只是靠回软枕上，望着他。
他穿着一身深色劲装，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手臂，指节分明，骨节清晰。他的脸依旧冷峻，眉眼之间不带一丝情绪，可此刻的他，竟让我觉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我忽然想起昨夜那个画面——我在瞭望塔下摔倒时，是他扶住了我。那时的我意识模糊，只记得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抱起，耳边是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他低沉的命令。
“你一直在这儿？”我问。
他点头，起身走到桌边，端起那只青瓷碗：“喝点粥。”
我撑起身子，接过碗，温热的触感透过指尖传到心里。我低头看着米粥，忽然发现它比寻常的更细腻，米粒熬得极烂，几乎化成了汤。
“是你煮的？”我抬眼看他。
他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别处，语气淡淡：“厨房没人。”
我低头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味道很淡，却格外顺滑。我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像是在品尝某种从未有过的温暖。
魏枭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吃完。
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魏朵的声音：“福福醒了吗？”
话音刚落，帘子就被掀开一角，魏朵探进半个脑袋，看见魏枭站在床边，愣了一下：“你还在这儿啊？”
魏枭没理她，径直走到门口，低声说了句什么，魏朵嘟囔几句，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我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又凶她了？”
魏枭回头看了我一眼，神情依旧冷淡：“她不该拿粗粮粥给你。”
我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昨晚魏朵确实是端来一碗粗粮粥，后来换成了这碗米粥。原来是他换了。
我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意，却又带着几分愧疚：“其实……我不挑食。”
“你现在不是从前。”他语气不容置疑，“你需要的是温补，不是硬物。”
我低下头，没再说话。
帐篷外渐渐热闹起来，士兵们开始早训，马蹄声、喊口号声此起彼伏。炭盆里的火苗跳动着，映照着帐篷内的光影。
魏枭重新坐回矮凳上，继续擦拭那把短刀。他的动作很稳，每一下都带着节奏，仿佛这不是在保养武器，而是一种习惯，一种仪式。
我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他并不是不会表达情感的人。他只是习惯了沉默，习惯了用行动代替言语。
就像现在，他明明可以离开去做别的事，却选择留在这里，守着我醒来。
“谢谢你。”我轻声道。
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继续，像是没听见似的。
但我看得出来，他的肩膀松了些，整个人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
我又靠回枕头，闭上眼，感受着帐篷里的安静与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军师来了。
魏枭站起身，将短刀收进腰间，朝我点了点头：“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我应了一声，目送他掀帘离去。
帐篷内再次只剩下我一人，可那种孤独感却早已不在。
我伸手摸了摸额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抹清凉的触感。那是昨夜他替我敷过的薄荷叶，也是他唯一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的柔软。
我知道，魏枭不是一个会说情话的人，也永远不会像魏劭那样对我百般呵护。但他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我，陪伴着我。
这份深情，不需要言语。
它藏在一碗温热的米粥里，藏在他深夜守候的身影里，也藏在他那双始终不曾远离的眼睛里。
我闭上眼，嘴角轻轻扬起。
这一觉，我睡得很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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