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偏殿里,檀香燃得正浓,却压不住空气中的火药味。
赵灵溪捏着一方绣帕,看似亲昵地凑到苏锦婳身边,声音甜得发腻:“苏姐姐这身衣服真素净,不像我,母后总说我穿得太张扬。”话刚落,指尖却“不经意”地划过苏锦婳的袖口,猛地一扯——
“嘶啦”一声,月白色的软缎被撕开道口子。
侍女春桃惊呼一声,刚要上前,就被赵灵溪身边的太监拦住。赵灵溪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语气里满是歉意:“哎呀,姐姐恕罪,我不是故意的……都怪这料子太不经扯了。”
苏锦婳垂眸看着袖口的破洞,眼底没什么波澜,只淡淡道:“公主金枝玉叶,手劲倒是比寻常男子还大些。”
“你!”赵灵溪脸色微变,随即又笑起来,眼底却淬着毒,“姐姐这是怪我?也是,相府的布料,哪比得上宫里的云锦?许是姐姐瞧不上,才故意让它破的吧?”
她转头看向春桃,语气陡然转厉:“都是你这贱婢伺候不周!没瞧见你家小姐衣服破了?掌嘴!”
两个膀大腰圆的宫女立刻上前,揪住春桃的头发就要动手。春桃吓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唇不肯求饶。
“公主。”苏锦婳终于抬眼,目光落在赵灵溪脸上,笑意浅淡,话却像冰锥,“衣裳破了能补,人心若是脏了,可就洗不净了。”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赵灵溪的脸“唰”地白了——这话明着说衣裳,暗里却在骂她心思龌龊。
“放肆!”赵灵溪猛地拍案,“一个臣女也敢教训我?给我掌她的嘴!”
宫女们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朝着苏锦婳走去。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低笑,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压:“公主在这儿演的哪出戏?倒是比御花园的戏台子热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玄色蟒袍的男子缓步走来。他约莫二十岁年纪,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疏离的贵气,腰间悬挂的墨玉令牌上,“镇北”二字赫然在目——竟是手握北疆兵权、连圣上都要礼让三分的镇北王,慕容晏。
论辈分,他是当今圣上的堂弟,比昭阳公主长一辈;论权势,镇北王府手握重兵,远非中宫能比。赵灵溪见了他,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强笑道:“王叔怎么来了?我……我跟苏姐姐闹着玩呢。”
慕容晏没理她,目光落在苏锦婳身上,带着几分玩味。他方才在殿外已站了片刻,将这出闹剧看得一清二楚——这丞相千金,看似温婉,嘴皮子却比刀子还利,倒是个有趣的人。
“闹着玩?”慕容晏挑眉,视线扫过被揪住的春桃和苏锦婳破了的袖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王倒不知道,皇家公主的‘玩闹’,是拿臣女的脸面和下人的性命当消遣。”
赵灵溪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王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皇后娘娘或许想亲自听听。”慕容晏淡淡道,“毕竟,纵容下人殴打朝廷命官家眷,传出去,怕是要坏了公主的名声。”
这话戳中了赵灵溪的软肋——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在白言川心中的形象。她咬着唇,恨恨地瞪了苏锦婳一眼,却不敢再放肆,只能挥挥手:“放了她们!我们走!”
宫女太监们如蒙大赦,簇拥着赵灵溪匆匆离去,像是身后有恶鬼追赶。
殿内终于安静下来。春桃扑通跪在地上,哽咽道:“多谢小姐,多谢王爷!”
慕容晏看着苏锦婳,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苏小姐倒是沉得住气。”
苏锦婳福了福身,语气平静无波:“王爷说笑了,在公主面前,我哪敢沉不住气?不过是知道,公道自在人心罢了。”
她这话答得滴水不漏,既捧了慕容晏,又没露半分怯意。慕容晏眼底的兴味更浓了——这女子,外柔内刚,嘴毒如锋,倒比那些只会哭哭啼啼的贵女有趣得多。
“赵灵溪被宠坏了,眼里容不得沙子,尤其是……”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向窗外,“容不得有人靠近白言川。”
苏锦婳指尖微动,面上却依旧淡然:“王爷多虑了,我与小王爷不过萍水相逢。”
慕容晏笑了笑,没再追问,只道:“这宫里不比相府,苏小姐好自为之。”说罢,转身离去,玄色的袍角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苏锦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缓缓扶起春桃,检查她脸上的红痕。春桃哭道:“小姐,公主太过分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苏锦婳轻轻按了按她的脸颊,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回去?她让我疼,我总得让她知道,什么叫反噬。”
她低头理了理破掉的袖口,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赵灵溪?白言川?慕容晏?
这深宫棋局,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只是不知,那位躲在暗处的白小王爷,何时才肯露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