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艺节结束后的那周,教室里的粉笔灰都带着点紧绷的意味。黑板右侧的“距期中检测”数字一天天减少,课代表抱来的试卷从一摞变成两摞,连课间十分钟都被细碎的讨论声填满——“这道物理题你会吗?”“英语作文模板借我看看”。
许缘的笔在练习册上沙沙游走,余光却总忍不住瞟向窗外。1班的窗户大多时候都拉着窗帘,偶尔有人影晃动,她却再也没像从前那样,轻易捕捉到江凌洲的身影。周梦趴在旁边,一边啃着笔杆一边叹气:“体艺节那三天简直像做梦,现在醒了就得面对现实。你看方万他们,昨天还在操场打篮球,今天就被老师抓去办公室补作业了。”
许缘低头算着一道复杂的三角函数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反复涂改。是啊,梦该醒了。就像体艺节晚上的钢琴声,弹完了,落幕了,就该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晚自习的课间,她去水房打水,正好遇见江凌洲从办公室出来。他手里拿着几张印着红叉的试卷,眉头微蹙着,似乎在琢磨错题。许缘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想绕开,却在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墙角的拖把桶。
“哗啦”一声,半桶水溅出来,湿了她的裤脚。江凌洲闻声回头,目光落在她狼狈的样子上,停顿了两秒,弯腰捡起倒在地上的拖把。
“谢谢。”许缘的声音有点闷,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想快点离开。
“这里湿了。”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小心滑倒。”
许缘的脚步顿住了。她抬起头,看见他正用纸巾擦着溅到鞋面上的水渍,动作很慢,侧脸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能遮住眼底的情绪,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开,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有点软。
回到教室,周梦正对着日历数日子:“还有五天就五一啦!虽然只放三天假,但总比上课强。哎,许缘,你五一打算干嘛?我妈说带我去外婆家,听说那边的草莓熟了,超甜!”
许缘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轻声说:“在家做题吧,期中要考砸了。”
“别这么卷啊,”周梦推了她一把,“对了,刚才看见万畅他们在说,五一要组织同学去爬山,问江凌洲去不去,他好像没答应。也是,学霸的世界我们不懂,估计满脑子都是公式。”
许缘拿起笔,在练习册上写下一个“解”字,却半天没往下写。她想起刚才在水房,江凌洲低头擦鞋的样子,想起他手里那张布满红叉的试卷——原来再厉害的人,也会有烦恼。可他的烦恼里,从来没有她。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许缘收拾好书包,走到楼下,看见江凌洲正站在自行车旁等什么人。月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了层冷白的光晕,他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大概是在看题目。
许缘放慢脚步,想多看他一眼,却看见方万跑了过来,拍着江凌洲的肩膀:“走了走了,我妈催我回家呢。对了,五一竞赛班的课表发了,我帮你打印了一份,放你车筐里了。”
江凌洲“嗯”了一声,跨上自行车,方万跟在他旁边,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许缘站在原地,晚风吹起她的衣角,有点冷。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裤脚的水渍已经干了,留下淡淡的印子,像个没说出口的秘密。
还有五天就五一了。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琴谱,那是那天表演完忘在后台,后来周梦帮她捡回来的。谱子的最后一页,有个浅浅的折痕,是她弹错音时,指尖用力掐出来的。
或许,有些心事就该像这水渍一样,慢慢干了,淡了,最后什么都不剩。毕竟,五一的阳光再暖,也照不亮一个永远不会为你停留的背影。